第17章 玉京谣

两人凑近一看,只见闻人贤指间拈着一片飞絮,已经被血染得半红不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大冬天的,哪里吹来的芦絮?”冯齐好奇道。

“这不是芦絮,”闻人贤把东西放入掌心中细细查看,“这是鸟雀的绒羽。刚刚那麻雀拼命挣扎的时候,就落了不少这种绒羽缠在网上。”

“啊?”冯齐呆呆道,显然不明白是芦絮还是绒羽有什么要紧的。

闻人贤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冒昧问一句,阁下在刑部何处高就?”

冯齐下意识道:“减等处。”

果然是个冷板凳职位。

减等处就是遇有皇帝恩诏时,负责核审有哪些新旧案件符合减免条件。但是恩诏何其难得,岂是年年都有的?一般只有新皇登基,或皇后诞下嫡长子时才会颁布,其余时间这减等处不过聊胜于无罢了,没有前途也没有油水,向来只有被排挤的人才会去那里。

想来是这案子牵扯太深,旁的刑部官员不愿意和镜组织扯上关系,便把此案推给了冯齐来主理。他虽然心肠不坏,但对于查案实在一窍不通,毫无经验,只能照葫芦画瓢胡乱搜查一番,以至于白白的把线索从眼睛下放过,虚耗了几日的时间,证据都快放没了,竟也没同僚好心提点他一句,都站在干岸上冷眼看他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直到六扇门接手此案,案情才有所进展。

闻人贤对刑部内部的人事斗争不感兴趣,只管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劳烦二位搭把手,找一下这附近的地上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李瑛盯着他,“比如四指粗细的孔洞?”

“不错,看来你我猜想的一样。”闻人贤欣然道。

冯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然脑筋还没转过弯来,但看两人已经弯腰在寻了,生怕自己不合群,连忙紧随其后,也弯腰找了起来。

只是他心里还有些犯嘀咕,那两个六扇门的捕快说话像打哑谜似的,什么不对劲什么洞,也不知到底是要找什么,但也不好意思开口细问,只能硬着头皮找。

不多时,只听草丛里传来李瑛的声音:“找到了!”

众人聚过去一看,只见他半蹲在地上,一手扒开草根,一手指地。

只见他手指所指之处有一个孔洞,被人填了些浮土进去掩盖,只是后来雪水融化,把浮土冲了些下去,显出一个浅浅的凹坑,否则还真难发现。

闻人贤随手折了根野草,往那洞里一捅,把表面那层浮土捅开后,只见洞里深不见底,草茎全伸进去了还没探到底。

这个洞被找到后,很快,另一个洞也找到了,两个洞相距六七尺,刚好位于那摊血渍的两端。

李瑛直起身,拍了拍手上沾到的草屑雪粒。

闻人贤谆谆善诱,“冯主事可看出什么来了?”

冯齐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突然激动的一拍手,“我晓得了!这处原本也架着一张捕鸟网,张平晚上纵马狂奔,经过此处,因为天黑没有看清,网丝又锋利,于是歘的一下,”他横过手掌,做了个斩首的姿势,

“就被网丝割开了喉咙。他的马受惊逃跑,他便在铁丝上挂住了,因为体重的缘故,铁丝勒入脖颈,正好是一个弧形,中间深,两边窄,恰好和镰刀造成的伤口形状类似,于是我们便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被镰刀所杀!”

冯齐越说越有自信,滔滔不绝道:“恰好那捕鸟人第二日清晨过来收网,见自己的网竟然害死了人,定然不敢声张,只能慌乱把案发地的证据清理了一下,至于其他的网子,他也顾不得收了,就弃在原地,所以我们今日途径的那些网子上才挂了那么多死鸟。”

闻人贤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冯齐激动地做出总结,“那这么说来,此案便与镜组织无关了?死者的死因是不小心撞上了捕鸟网,和什么买凶仇杀无关,那是不是我们只要找到是何人在此地张网捕鸟,便可抓到凶手,顺利了结!”

微笑僵在了闻人贤脸上。

李瑛没好气道:“死法是找到了,死因可没那么简单。我且问你,若真是捕鸟之人无意之中害了张平,那又如何解释张平六日前非要在晚上骑马出城?难不成是因为他在京城里待得太热了,想要出城吹点寒风去去火?还有,这几日都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张平的书房里窥探,难不成也只是巧合?”

“啊?哦……”冯齐哭丧着个脸,“这位大人说的也有理。”

还以为可以不用和镜组织对上了,现在看来,都是痴心妄想。

好在他天性比较乐天,遗憾了片刻便也放下了,问道:“那这捕鸟人还查吗?”

“查,就算是他无心之失,毕竟也害死了人,不能轻纵,这件事还请冯主事回去后跟户部的林官交代一下。”闻人贤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可能要麻烦主事。”

冯齐自打跟在两人身边后,案情的勘破速度称得上一日千里,此刻听到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请尽管说,只要下官能做得到!”

“不难,只需你回去以后,再好好验一下张平的尸体,最好把他脖子上的伤口翻开,看看深处。我怀疑伤口里应该也沾染了网子上的鸟雀绒羽,只是仵作验尸时没有留意,便放过了这处证据。”

“好,那我回去便让仵作再去验验……”

“”冯主事没听懂我的意思,闻人贤摇摇头,“这件事只能劳烦冯主事亲自动手,最好不要假借他人。”

“啊?”冯齐想了想那具停在偏僻之处、死相狰狞的尸体,脸色不由得发白,“下官不是正经的仵作,只怕会误事啊!”

“无妨,只需看看伤口深处是否有异物即可。”闻人贤道,“不瞒主事,如今看来,这案子牵连甚广,不止镜组织,似乎还有其他的势力也在暗中窥伺。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在刑部里信不过旁人,但信得过冯主事,还请冯主事帮这个忙——包括今日之事,也请主事暂且保密,除我们三人外,愿无第四人知晓。”

冯齐见六扇门的青年才俊竟如此重视自己一个减等处的主事,顿时心花怒放,也顾不得自己怕不怕鬼了,连忙乐呵呵道:“好说,好说!既然大人这么信任下官,那我也舍命陪君子,替大人跑这一趟!”

李瑛看了一眼闻人贤,又看了一眼冯齐,表情有些复杂。

“我和这位小……李大人今晚还有些别的事要去确认,”闻人贤微笑道,“既如此,我们便兵分两路,明日上午我们再去刑部拜访你,完事还请小心。”

李瑛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只是碍于有外人在,不好作声。

“那便约在明日上午吧!”得了他一番褒奖,冯主事显然心情奇佳。单看他领着清水闲职,又被丢了割喉案这个烫手山芋,就知道他平日里不受重用,估计也没什么交好的同僚,自然在别处也听不到这些好话。

他哈哈笑了两声,豪气的大手一挥,“两位大人才是辛苦!我见二位并无马匹傍身,奔波查案也不方便,这两匹不如就暂借给两位大人使用,等案子了结后再还给刑部不迟!”

这两天走路确实也很累,闻人贤自然从善如流,“恭敬不如从命。”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瑛在一旁用“快点答应他!”的眼神盯着他的缘故。

进了明德城门,冯齐便和两人道别,上了另一条路,独自往刑部去了。

“我们现在就去找翟应鳞吗?”

“不急,等他下班出来后我们再跟过去,别打草惊了蛇。”

既然不用赶时间,两人便放任马匹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

“你怀疑礼部里也有人不对劲?”

闻人贤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撒过谎吗?”

李瑛不屑道:“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间,有话就直说,有什么好扭捏的?”

闻人贤叹道:“果然是剑客会有的想法。”

眼见李瑛眉毛一竖,似乎要问他是不是对剑客有什么偏见,闻人贤赶忙把话题扯回来,“如果你尝试过,你就会发现,如果你想掩盖某件事,但又不能直接撒谎的时候,你就会下意识地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描述的很详细,然后对真正核心的问题一笔带过,这样看似十分坦诚,其实什么有用的也没说。”

李瑛嘲讽道:“听起来你倒是精于此道。”

闻人贤谦虚道:“一般一般,算不上精通,也就略微擅长吧。”

李瑛哼了一声,目视前方,过了片刻,“是那个邱赫,是不是?”

“小……李大人果然聪慧过人。邱赫对自己的悲伤心情描述的十分详细,又用了那么多话来解释所谓的红卷黑卷,生怕我们听不懂,偏偏在提到张平死前可有异状时,就一句话带过,连回忆都没认真回忆一下,这反应实在有些不寻常。”

“你想叫小瑛子就叫,要么就老老实实叫李大人,小李大人是什么东西?”

“小李大人此言差矣,小瑛子岂是我能叫的?叫李大人又过于生疏了,不如叫小李大人,亲切中又不失了敬意。”

“……”李瑛不言不语地骑行了一段路,突然踢了下马磴子,马匹吃痛,立刻加快脚步跑到前方去,把闻人贤远远丢在身后。

前方传来硬邦邦的三个字,“随便你!”

蹭的累**好好好!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玉京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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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白卢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