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玉京谣

“郎将大人。”

“是郎将大人来了!”

禁军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去,露出后面那个鹰钩鼻男人。

来人身着精钢铠甲,肩头同样雕刻着豹子。

“是南衙十六卫的人。”翟应鳞在闻人贤身后低声说。

南衙和北衙同属禁卫军,一同拱卫皇城安全。只是南衙屯于宫南面的朱雀门前,北衙禁兵则在禁苑之内;二者在权职上有所区别,地位上并无高低之分。

鹰钩鼻男人阴阴地看了三人一眼,“六扇门的各位,陛下已经歇息了,有什么事明早再来吧。”

可明早殿试就要开始了!李瑛皱起眉头,“我们有玉牌为证!皇帝想不想见我们,那是皇帝的事,你只管进去通报就行!”

鹰钩鼻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先帝赐的玉牌,我看到了。”他伸出一只手示意了一下,拿着玉牌的那个禁军立刻会意,转手把玉牌递给了他。

鹰钩鼻男人用手指摩挲了玉牌表面,过了半晌,这才半是不舍半是嫉妒地还给了闻人贤,“皇帝当真是对六扇门偏宠啊!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群出身卑贱的武夫罢了……”

六扇门都是带艺投师的,门中众人在进门前干啥的都有,闻人贤这种穷的快吃不起饭的都算家世清白,毕竟还有林思理这种江湖四害出来的珠玉在前。

相比之下,南衙北衙的成分就要纯净许多,毕竟拱卫的是皇帝的老家,只有出身清白的官宦子弟才能参与遴选。

闻人贤挑起一边眉毛,不知道这种没头没脑的恶意从何而来,“阁下是否对六扇门有一些偏见?”

鹰钩鼻男人不屑地嗤笑一声:“偏见?自己门风不整就不要怪别人瞧不起!你们门主是个西北来的狼蛮子,两个副门主都是被自己门派赶出来的丧家之犬,上梁不正下梁歪,六扇门的三个领导全是烂的,我看你几个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剑圣是母狼奶大的孤儿,这在大虞朝也不是什么秘密;林思理是被药王谷赶出来的弃徒,这件事闻人贤也早就知道了。

可他唯独和另一位副门主至今没打过照面,对他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姓唐。

此刻听鹰钩鼻这么说,似乎那位唐副门主也有一段不简单的过往。

六扇门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翟应鳞低声跟闻人贤嘀咕:“不怪他火气大,我听说南衙的这个郎将想挑战你们门主,被他狠狠教训过一番。”

闻人贤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前人施暴,后人遭殃?

还没来得及多想,身旁传来的低气压就令他回过神。

不用转头看,光凭想象就能知道李瑛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对李瑛来说,剑圣不只是六扇门的门主,他的上司,更是他的授业恩师。前者对后者的态度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尊敬可以概括的,说是如兄如父也不夸张,没有人能在有人侮辱自己父亲的时候还保持冷静。

但也许是气愤过了头,李瑛反而克制住了情绪。

他紧紧盯着鹰钩鼻,沉声道:“既然你知道这是先帝御赐之物,还拦着不让人进去通报,你是想抗旨不尊?误了大事,你就不怕明早我在皇帝面前参你一本?”

抗旨不尊的罪名可不小,鹰钩鼻流露出一丝忌惮,但很快被他掩盖过去,恢复了傲慢的神色,“玉牌是先帝所赐没错,但现在的天子是当今陛下,时代不同了,你们六扇门也不好好想想!”

“还有,我说了,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这个忙,而是陛下已经歇息了,哪个不长眼睛的敢这个时候去惊扰圣驾?你们明早再来,到时候我一定帮你们好好通报。”

他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咬的很重。

闻人贤微微眯起眼睛,探究地看着对方,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大多数时候,为官圆滑总比浑身带刺要好,特别是六扇门这种可以直达天听的特殊部门,哪怕避而远之也比当面得罪要符合官场的逻辑。

联想到他们和这位南衙郎将并无杀人夺妻的大恨,除非剑圣赢了比武后还在他脸上画了王八,否则对方此刻的固执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翟应鳞在他身后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脊背。

闻人贤心里一动,表面不动声色。

翟应鳞用食指在他背后写了一个字,闻人贤在心里跟着比划了一通,应该是一个“户”字。

户?户部?翟应鳞怀疑是郝国瑞暗中监视着他们的行动,抢先买通了这个南衙郎将,要阻碍他们今晚入宫面圣?

可……就算今晚能拦住他们,最迟明天早上,他们还是能见到皇帝。虽然那样纪琮的前途也毁了,但科举舞弊可是大罪,该被问责的人依旧逃不过刑罚,拖这一晚上又能改变什么呢?

出此下策,仅仅是郝家的垂死挣扎吗?

不,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户部是油水最丰厚的部门,斗争也是最激烈的,郝国瑞既然能坐稳户部侍郎的位置,肯定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而且也足够心狠手辣。

但很可惜,官场上的事情他和李瑛实在抓瞎……好在他们还带着一个翟应鳞,虽然官位不高,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礼部官员。

闻人贤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把舞台让了出来。

翟应鳞见闻人贤明白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咳了一声,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朝鹰钩鼻行了一个文官礼:“礼部书令史翟应鳞,见过郎将大人。”

“礼部?”鹰钩鼻阴恻恻的眼神移向他,“原本以为只有六扇门的小崽子闹事,原来还藏着一个礼部的人?你胆子很大啊,敢掺和六扇门的事情,礼部尚书知道他有这么个不怕死的下属吗?”

“大人此话差矣,天下人管天下事,没有什么敢不敢的说法。何况此事本就和礼部有关,我为什么不能管呢?”翟应鳞谦虚道,“倒是大人您……”

鹰钩鼻用渗人的眼神盯着他,似乎在催促他快说。

但翟应鳞顿了顿,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我和大人一样,都是为朝廷效命的,对于官场上的某些流程,自然要比外人清楚。一起案子,只要不是皇帝金口玉言当场判决,而是交由底下的官员审查,那么刑部为了严谨起见,审查的进度总会慢上那么一点点。当然,如果有人暗示过什么,他们还能更慢一点,比如,把冬天就能结的案子拖到春天……”

鹰钩鼻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要巡逻,没空听你在这里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大人别急,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翟应鳞的态度依旧谦恭有礼,“某些案子一旦拖到开春,天气回暖,保存再好的尸体也会烂得面目全非,尸体上有什么证据都会被烂没了。到时候,再想翻案就会容易许多,不是吗?我猜……您身后有些人也是这么想的?”

鹰钩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被他说中了。

闻人贤颇为惊奇地看向翟应鳞的背影,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只有官场里的人最明白,若非有翟应鳞点明,他还真想不到这一茬儿。

翟应鳞的话佐证了一点,那就是这起案子必须今晚就在皇帝那儿捅开,趁殿试还没开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点燃天子之怒这个火药桶,郝家父子才会得到顶格处罚。

若是等到明天殿试结束,考生都考完了,皇帝才知道这件事,到那时木已成舟,一切都晚了,案子只会按照正常流程被发给刑部处理,郝家不能买通皇帝,难道还不能买通刑部的官员吗?

到时候,郝家只要大洒银钱,把案子往后压一压,拖到开春,张平尸首腐烂,证据湮灭,变数就多了。可能原本的死刑就会改成流放,流放改成监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郝家不能再入朝为官,凭借积累下来的底蕴,说不定还能做个富贵闲人。

对郝家来说,只要拖过今晚……一切都有转机。

闻人贤轻舒一口气:不愧是能坐稳户部侍郎位置的狠人,即使是垂死挣扎,依旧差点让他们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想到友人的死,翟应鳞鼓足勇气上前一步,逼视着鹰钩鼻的双眼,“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六扇门可是拿着先帝的令牌,您就算拖得了一时,也拖不了一世。到时候,皇帝若问起来,您的罪名就不只知情不报和延误案情了,还要再加一个不敬先帝——正巧,我就是礼部管祭祀的,对这种事情再清楚不过,不知您三族又有多少人呢?把他们的血加起来,够不够熄灭天子的怒火?”

鹰钩鼻被他隐含愤怒的目光烫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恼羞成怒地也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瞪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文官:“一派胡言!我说了,不是我不通报,而是陛下已经安寝,今晚谁都不能进去打扰!”

翟应鳞微微皱起眉头,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对方居然还不让步,完全置自己的仕途前程于不顾,看来不只是收了银子这么简单,很可能还有要命的把柄在郝家手捏着。

看来说是说不通了,难道要硬闯宫门吗?这可是冒犯天威的死罪,哪怕是六扇门占理,也讨不到好。

翟应鳞正想转身和两人商量一下,就听李瑛不耐烦道:“既然你们听不懂人话,那就给我让开!不要逼我动手!”

——不愧是练剑的!一听就知道是正宗剑圣亲传,嘴巴比脑子快,肠子比剑都直,直接从脑子通到屁股,但凡打一个弯都算剑心不纯!

闻人贤默默想着,一边抚上腰间的鞭柄,随时准备在箭雨中救下两人。

禁军如临大敌,纷纷拔剑戒备,不敢相信六扇门的人竟真的如此大胆,一言不合就要在宫门禁地动手!

城门上的弓箭手都对准了他们,箭尖在黑夜里寒光闪闪,只要一声令下,下一秒就会齐齐射出,把他们射成刺猬。

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多武器指着,翟应鳞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但侧头看到六扇门的两人,突然又没那么害怕了。

“放肆!”鹰钩鼻大声呵斥,眼中有隐藏的很深的忌惮。

朱雀门前气氛紧绷,就像爆竹爆炸的前一秒,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城楼上传来一阵骚动,有几个弓箭手退了回去。

鹰钩鼻吼道:“怎么回事!”

上面有声音回答道:“郎将大人,是北衙的人,他们听到这边动静了……”

一个更年轻的声音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有兄弟听到了朱雀门外的动静,谭统领差我来问问,是否有人在宫门前作乱?可需要我们北衙帮忙?”

鹰钩鼻冷哼一声:“与你们无关!”

“那我就去回禀谭统领了……”

听到这个声音,闻人贤心中一动,扬声道:“王鹿?”

“……”城门上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脑袋的主人左右看了看,一下子锁定了人群中的闻人贤,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闻兄弟!”

每天都要点夜宵,已经彻底变成夜宵的形状惹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玉京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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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白卢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