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婉生硬地笑着。
难怪金九说她和这身体很契合，原来顾婉婉的魂，在百年前就曾和她的魂共同拥有过一个身子。
可顾婉婉依旧不明，问：“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地府的魂不都是有记录吗？我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淡淡的，无法投胎的魂？”
黑白无常一时也说不上来，阎王把这事儿给压下来了，他们也不太知道其中原委。
反正地府的烂账多如牛毛，老阎王大概是认为让谢婉儿留在阴间任职，这事儿也就算了。
可没想，谢婉儿身上的霉气一天比一天大，把地府搅扰得不得安宁，他干脆一拍屁股，离职了。
顾婉婉听完很不满，轻“嘁”声：“我最近遇到一小女孩，也这情况。”
范无赦眉头微微蹙起：“谁？”
顾婉婉把霍冉的事说了，之后问他们：“是不是和我的情况一样？”
听起来确实是一样的。
范无赦用哭丧棒挠头，舒缓心中郁结。他侧头盯着同样一脸怅惘的谢必安：“兄弟你怎么看？”
谢必安认为这不单单是地府工作出了问题，魂过奈何桥有鬼差监督，若要瞒过他们，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且那人的鬼术还不赖。
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回地府查查，现在这阎王我看干劲挺足，说不定能查出纰漏。”
范无赦也是此意，告诉顾婉婉婚礼当天，他们会亲自带霍冉入地府，解决这件事。
顾婉婉应了声好，让无常回地府了。
-
距离婚礼还有一周，魏虹旅游回来，给顾婉婉带了礼物，让她回家去取。
贺之淮忙着处理中南大厦和股份转让的事，让司机送她回家。
魏虹还是和从前一样，和两个阿姨住在顾家的别墅里。顾婉婉刚踏入客厅，就被琳琅满目的礼品挡住了脚步。
她一边捡盒子，一边问：“妈，你这是准备自己开店了？”
魏虹正拎着两条长裙，对着镜子在胸前比划，头也不回喊道：“婉婉，快过来给妈妈看看，你婚礼那天穿哪条好？”
说罢，她丢掉右手那条，又随手从沙发上拎起另一条。
不知道她到底准备了多少，顾婉婉挤过去，随意看了看，指着一条暗红色秀牡丹花的丝绒旗袍：“就穿这条好了。红色喜气。”
可魏虹却嫌有些中规中矩，不够洋气，继续挑挑拣拣的，看上去很激动。
顾婉婉坐在一旁喝茶，望着魏虹的背影，喉咙哽得慌。
魏虹从镜中瞥见她稍显低落的神情，手里的动作停下，转过头唤她：“婉婉。”
顾婉婉稍稍抬头：“嗯？”
魏虹从试衣服的喜悦里抽离出来，将沙发上的衣服捡开，支开家里的阿姨，坐下来握着顾婉婉的手：“不开心？”
有种淡淡的刺痛感从心底浮上来，呼吸短暂凝滞。
顾婉婉眼皮一颤，轻轻摇头，说不出话。
她没法告诉一个母亲，她女儿还有一周就要死了。
魏虹从未见过女儿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顾婉婉自小衣食无忧，会朝她撒娇撒痴，也会生气甩脸子，和她大吵大闹，但担忧之色，从未有过。
她没什么苦恼，无论是在学业还是生活上，就连以前谈恋爱，她也不吃亏，不恋爱脑，从不曾为恋情忧心。
魏虹一时变得很错乱。
稍作停顿，她缓缓揽住女儿的肩膀，温声问：“婉婉，是贺之淮惹你不开心了？”
她知道贺之淮腿脚好了，人也不哑了之后特意回魏家把这事给父亲说了。
魏仲华不爱出门，就在家里摆弄花草，贺家小孙子腿脚好的事他全然不知。
听魏虹说了此事，他不免起了疑惑。当初在他知晓贺家一团污糟，还同意将顾婉婉嫁过去，只是认为这小孙子体弱，且在贺家没什么地位，自然也不会欺负了他孙女，会处处忍让她。
他生怕孙女因被宠坏的脾气到了婆家受罪。
可当听见贺之淮好了时，他也同贺家人一般，先怀疑贺之淮是装的。他一想到这事儿要真是装的，便觉得贺之淮城府颇深，搞不好他也要搞什么夺权那一套，到时候殃及他这个千宠万爱下长大的孙女，他才是悔不当初。
于是他特意叮嘱魏虹，要是婉婉因为贺家的事有半点儿不开心，就算要他亲自出面也要把这婚给离了。
魏虹一直牢记着父亲的话，又补充了一句：“要真是他有什么不对，咱就离婚，千万别委屈自己。”
被魏虹轻柔拍打安抚着，顾婉婉哽咽得更加厉害了，说话断断续续地，只能加快摇头的频率。
眼看她眼眶都急红了，魏虹更急：“婉婉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妈妈，给妈妈说，受什么委屈了。妈妈给你出头，别怕他贺家！”
顾婉婉口齿含糊着：“不是，不是。”
具体情况她又不敢明，只能趴到魏虹身上，胡乱说起来：“我可能是得婚前焦虑症了。我还怕生孩子，养孩子。”
闻言，魏虹心中的石子落地，不由笑起来：“不想生孩子就不生，谁说女人一定要生孩子，咱偏不生。还有婉婉，你别担心，结婚了你也是妈妈的女儿，不焦虑，就和从前一样，想回家就回家，甭管他们贺家怎么说，反正这贺之淮也没妈妈，不怕受婆婆气。”
说完，她又意识到这话挺难听，说：“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也不要怕他以后欺负你，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顾婉婉下颚放在魏虹肩膀上，轻轻磕了磕。似小猫儿一样撒娇，也算是回应魏虹的话。
噙着眼泪的眼透过镜子望着自己的脸。她并不知道自己百年前出嫁的时候自己的母亲是否也哭得稀里哗啦，只在记忆里听见一句：记得回来看看阿娘。
那温柔带着隐隐哭腔的声音，其实与魏虹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她觉得那应该是同为母亲的温柔语调。
正母女情深时，门厅响起铃声。
随之阿姨小跑的脚步响起，不一会儿贺之淮进屋了。
他办完事，前来接她回家。
看到眼前泪眼婆娑的两人，贺之淮稍显差异。
魏虹哭他倒想得通，可这谢婉儿哭什么？
魏虹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找了个借口上楼洗脸去了。
客厅留下他与顾婉婉。贺之淮才问：“你哭什么？”
“她是我妈妈。”顾婉婉抬眸顺着楼梯看到魏虹消失的拐角：“我要死了，她肯定很伤心。我一想到她在灵堂哭得都快晕了，我就难过。”
贺之淮的目光轻轻往顾婉婉脸上一落，瞧见她睫毛上的几滴晶莹，抬手曲着食指替她擦了擦。
顾婉婉觉得有些痒，胡乱擦了把。
好像心里的解郁又扫开了，她泛着一点儿笑，问：“你会哭吗？”
经她一问，空荡的客厅归于寂静，将贺之淮的呼吸声都放大了。
见他迟迟不答，顾婉婉又推了他膝盖一把：“会吗？”
贺之淮睫毛下投下一片阴翳，遮挡住眼底的情绪，他微微撇开头，用那小如蚊蚋的声音快速说：“不知道。”
他只觉得心口有阵锥刺的疼痛，没来由的，道不清的。
也再也辨不清对这个小姑娘是同情惋惜，还是对这小姑娘有了别样的情愫。
而这个逃避的眼神也没逃过顾婉婉那双眼睛，她弯腰瞧着贺之淮，在他眼里捕捉到一丝隐忍克制，又暗自汹涌的情绪。
顾婉婉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拧，感觉诧异。
嘴里却嘟囔着：“你得哭，听说亲人哭得越伤心，下辈子越能投个好胎。”
贺之淮没有理会她这句话，依然沉默不语。
只有楼梯上整理好情绪的魏虹边走边说：“什么投胎？”
顾婉婉一惊，回头过说：“我说我真会投胎，找了个这么好的妈妈。”
魏虹眼睛亮亮的，说：“妈妈也开心你能做我的女儿。”
顾婉婉很不好意思，又怕引起自己心酸，拎着魏虹挑选的礼物，与贺之淮告辞。
-
婚礼前夕许多事要忙，比如再去试一次婚纱，改尺寸，还有宴请两方的朋友。
公司助理倒是早已替贺之淮拟好请帖，并送了出去，可顾婉婉就犯难了。
手机通讯录里的所谓朋友没有一个是她的，严格来说，她没交到朋友。
交到的，勉强算的，不是打了她一顿就跑的金九，就还剩已经去地府的祝子晴啥的。
而这些天，贺顾两家婚礼的事传遍了京城。
不少人给顾婉婉打电话，问到底要不要请他们吃饭喝酒，要不要开单身派对。
顾婉婉一一拒绝，但她是没料到原主的朋友会如此多，每天至少接二十通电话，而且还持续了四天。
后来她索性把电话关机，懒得去应付他们。
总之她一个都不请。
她只顾着准备地府那帮鬼朋友的供品。
贺之淮这时也给她拿来了几个纸箱。一打开，顾婉婉有一瞬得傻眼。
他还真的做了奶茶，口味多，可以任她随意选择。
奶茶杯子拿在手里除了重量轻些，和街上卖的奶茶并无半点儿区别。顾婉婉拆开一个，里面甚至还有小料包和伸缩吸管！
贺之淮真的是细节！
顾婉婉忙说要去烧一个试试。
贺之淮却说：“别急，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
顾婉婉：“什么？”
“中南大厦的地出了点儿问题，本来动工的批文和合同马上就可以签字拿下来，但是，被我二叔抢先了。”
顾婉婉顿了下：“那、那我不能挖尸骨了？我的功德彻底完不成了？我还有三天就死了！喂！贺之淮！你这不是害我嘛！”
贺之淮见她又急了，说：“他们好像也要动土。”
“嗯？”顾婉婉再次发愣，突然响起凌道长的话，三个月后再动土，难到就是这个日期？
眼看她沉默，贺之淮继续说：“周齐找人盯着，说他们昨夜偷偷运了什么东西到工地上，而且有人在烂尾楼里看守。”
“是什么？”
“不知道，说是用木箱装着。”贺之淮神色凝重，似对此物有猜测。
顾婉婉等着他继续说。贺之淮看了她一眼：“我看过照片，看木箱大小能装下一个人，我怀疑…那里面的尸体，是你的。”
听见他这样说，顾婉婉瞳孔颤了颤：“他们把我的尸体转移到中南大厦干什么？”
“不清楚。”这次贺之淮面露疑惑。
顾婉婉思考一阵，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你敢不敢和我去看看？”
“什么时候？”贺之淮问。
“就今晚，我们去看看。木箱里到底是什么，他们又要做什么。”顾婉婉很肯定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双生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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