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安顿好颜长阙,奴娇和明溪一同走出寝房,秋蝉素来胆小,被惊吓得始终没回过神,跟在后头一言不发。奴娇倒赏识明溪的果敢,向明溪行个大礼:“姑娘如此大恩,奴婢替公子拜谢姑娘。”

明溪连忙将她搀起:“可使不得,姐姐没怪罪我擅自主张,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些日见七公子受苦,我本来早存了这个心思,心急如焚,可是姐姐也知道,若非等到今日,只怕也没人敢允许我冒险。苍天眷顾,如今有惊无险,总算七公子福泽深厚。”

奴娇应道:“冒险是冒险,但事从权宜,我早觉着太医院太过保守,只是我人微言轻,也不敢进言。姑娘小小年纪既有惊天的医术,又有这样的决断,奴婢深感钦佩。”明溪踌躇了下,才道:“不瞒姐姐,咱们的处境是一样的,我本借宿在府里,情非得已才做下今日的事。如今我也该功成身退,还望姐姐替我守口如瓶。”

奴娇见这样说,倒替她惋惜:“姑娘立下如此大功,合该禀明了相爷,相爷必会厚待姑娘。”

明溪摆手说:“医者仁心,本是应当的,相爷对我已经十分厚待,我别无所求。”

奴娇明白明溪的意思,男女授受不亲,公子的寝房,孤男寡女这样亲密相对,传出去,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清誉便毁了,日后也难自处。当下便应了。

秋蝉可没奴娇这样洒脱的心性,回去的路上,一直绷着脸。先前在寝房是被惊吓得六神无主,这时候事过境迁,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被明溪利用,受了诓骗,心里只剩下气愤。因而一回到春晖苑,便坐在窗下流眼泪。明溪见她这样,十分过意不去,连忙凑上来宽慰:“你心里委屈,我明白,是我不该瞒着你。”

秋蝉便斥责道:“自从姑娘来了府上,我打定主意一心侍候,没半点不尽心,可姑娘把我当什么?我那么信任姑娘,姑娘却骗我!人命关天,姑娘事先问我,我是绝计不肯带姑娘过去的。”

明溪说:”所以我才没敢告诉你。七公子的病实在不能再拖了,不看别的,看在都是一心为着七公子的份上,你是能体谅我的,是不是?”

秋蝉抢白道:“姑娘做都做了,我体谅不体谅有什么相干!”

明溪被噎得哑口无言,心道连秋蝉都如此,何况虞夫人。倘或日后东窗事发,可想而知,虞夫人会是什么态度,恐怕唯有责难的份,半点不会念着她今日的功劳。索性她也并不在意什么功劳。她的私心同谁都不能讲,救治颜长阙一早便是雪娘为她筹划的布局,如今也算初战告捷,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回自己房里歇息,躺在长枕上,迟迟睡不着。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着的,颜长阙梦里唤着的那位“玥莞”。颜长阙身边左一个大内公主,右一个高门贵女,她早已做到知己知彼,偏偏玥莞这名字从未听闻过,雪娘也不曾提起。看来日后要先查查玥莞的底细,再做打算。窗外白雪茫茫,起风了,西北风呼啸着,如同沙场上的战鼓,擂鼓声鸣,吵得人不得安宁。

洛阳有位远近闻名的神医,名叫胡老衫,最擅疑难杂症,那日九殿下离开相府后,原来冒雪去了洛阳。大公子颜长安现今在洛阳任职府尹,九殿下到了大公子府上,见着颜长安,将颜长阙的病情一概言明。颜长安立即吩咐衙役寻到胡老衫,夜里稍稍歇息两三个时辰,一众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汴京。

因着西北风刮了一夜,雪停了,天气豁然晴朗。虞夫人见大公子连同九殿下带来了胡神医,九殿下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定是来回奔波,累着了。虞夫人深感惶恐,连忙向九殿下见礼:“殿下皇家贵胄,为着阙儿受这份辛苦,这如何使得!”

九殿下摆手说:“有何使不得,夫人不必见外,救人要紧。”

向来坊间的所谓名医,虞夫人都存了几分狐疑,但如今是九殿下亲自请来的,自然要格外敬重厚待。那胡老衫进颜长阙的寝房诊了脉,倒先不开方子,只言说要施针,将所侍候的婆子和婢女都请到外头候着。奴娇因为知道颜长阙已好转,本想留下监视,却被他一力撵了出来。

大公子颜长安解释说:“胡神医向来有这个怪癖,诊治时不喜欢旁边盯着。”

既然是神医,行事怪诞些也是有的,众人也都没在意。约莫半炷香的工夫,只见胡老衫捻着白须气定神闲地从寝房走出来,煞有其事地说道:“公子已然醒了,进去瞧瞧吧。”

众人听了,几乎跟做梦似的,简直难以置信,连忙进去查看。唯有奴娇知道怎么回事,心下只是道,这老货真敢居功,分明是明溪姑娘给公子治好的,他竟把功劳都揽自己身上了。若非明溪不图回报,也不愿暴露,奴娇非得当场揭穿他。

颜长阙虽然醒转,但病得时日已久,气力尚未恢复,还需静养调理。虞夫人见他睁开了眼睛,早禁不住喜出望外,热泪横流,抱着颜长阙一会儿唤:“我的儿…….”一会儿唤“小孽障”。当着九殿下的面,未免有些失态,终究是大公子颜长安看不过去,将母亲搀起来。

一众人都来到偏厅感谢胡老衫,虞夫人吩咐封了一袋子金叶子,作为重谢。九殿下因赞叹对胡老衫的医术神奇,不明就里,便追问原由,胡老衫捻须沉吟半晌,才道:“公子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实在被先前的诊治给耽搁了。幼时公子身子弱,用药温和一点,也算守正的法子,可等公子身子长起来,就该及时换方子下猛药,哪能还是这么温和的治法?公子的病根在气血,所谓气血不通则顽疾不化……”

九殿下见他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虽听着云里雾里,但他一来,药到病除,不枉费自己一番奔波,脸上也有光,所以禁不住十分欢喜。大雪初停,庭院里满院流光,鸟儿飞出来觅食,连带着鸟鸣都有些喜庆的景象。这一番风波终究是过去了。

衙门里耽搁得太久,九殿下急着告辞去开封府。颜长安便跟着出去送九殿下,顺带安置胡老衫。但胡老衫那个老货,还没等安置,留下一封书信,独自溜回洛阳了。因说他出手救下颜长阙,把整个汴京名医和太医院都给得罪了,生怕一条老命不保。

外阜的郎中头回进京,遭遇这样的事,惧怕大内太医院的权势,也情有可原。他走不走倒不打紧,颜长安担心的是连方子都没开,七弟的身子不知该怎样调理,于是过来繁花院回禀母亲。

虞夫人刚从锦书轩回来,见说了这事,也有些愕然,虞夫人世家千金,什么场面没见过,胡老衫固然有些手段,医术却未见比太医院高明,不过碰巧偏方对症,才见效这样快。因问:“信上还说什么了?你七弟才醒,可经不起再折腾,那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颜长安道:“这老货行事乖张,说的都是一堆村话,他说……他说七弟这些年被太医院的药膳喂着,根基并不弱,这回是起了情念,才触动旧疾。眼下要紧的,给七弟寻一门亲事,赶紧成了婚,再往后便无碍了。”

果然是村话。虞夫人眼下头疼的正是颜长阙的婚事,本来已经打算让黄倚梅冲喜,私下也都通了口风,如今颜长阙醒转,自然不能再行冲喜这样的荒唐事。然而御史府那边怎样交待?让黄倚梅白白担了个虚名儿,结果自己这边倒反悔,实在说不过去。只觉得愧对黄倚梅。

思量片刻,才道:“你七弟的亲事还得从长计议,眼下要紧的先把身子调理好,尽快去府衙上任。你七弟打小守正知礼,我也看得紧,身边从没狐媚子,坊间的杂书也一概不让他碰,好端端的,我倒不信,起什么情念?坊间的这些所谓名医,最爱故弄玄虚,回了洛阳,你要盯着胡老衫,让他管住他的嘴。这样的浑话,传出去,以讹传讹,汴京高门都得看咱们的笑话。”

颜长安应道:“儿子明白。”

大公子颜长安虽在母亲面前应下,心里的疑惑却未解,胡老衫尽可以扯谎,什么样的谎话编不出来,空穴来风,总归有个由头。听闻府里最近来了位临川老家的远客,叫明溪姑娘的,他脑子里轰然想了下,让七弟动情念的会不会便是这位姑娘。突然间起情念,必定是外头来的,时常见着的几位,御史府和学士府,要动这心思早动了。

此番颜长安无昭回京,因为仓促,事先未向朝堂递奏折告假,被谏院抓住把柄也是过失。本该立即回洛阳,况且自己是大哥,去查七弟这样的事毕竟不妥,眼下也顾不上。便想着见上父亲一面就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岁岁平安

贵妃娘娘千千岁

春夜渡佛

春盼莺来

鬼怪游乐场[无限]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将身不负
连载中仁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