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妄多次咳嗽，但看楠楠精神不太好便息了声，他自个儿找了个地方坐着。
果然被这小子骗了！
小矮子没跟他谈心。
傅妄找了把椅子坐着，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支着脑袋，那长长的墨发半倾，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只盯着榻上两人看。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好的？
这就是一骗子。
哦，这骗子还被一系统背刺了。
“……”
最后那小姑娘精神不支，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歪倒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陌尘抬手，却被傅妄截了道。
傅妄把这小姑娘放在了他的床上，拉了被子盖好，随即掖了掖被角。
做完这些，他朝少年走去。
陌尘唇角弯了弯，看着这缓步朝他过来的人，像是来算账的。
墨衫男子那双桃花眼本就潋滟，按理来说看谁都会给人一种专情或多情的感觉，但傅妄不一样，他那双桃花眼虽然漂亮，可看谁都像狗。
明明他才是狗。
见其随意地理了下耳边的头发，唇角微动，做了个口型，他要说的是：“出去谈谈？”
不像是来谈心的，更像是来找茬的。
陌尘缓缓眨了下眼，心里毫无波澜，而后点了点头。
“……”
-
三楼素来是傅妄的地盘，没有什么怪物敢来这里砸场子。
两人索性到了阳台。
走廊里也没个人，昏暗无光，倒是从阳台眺望，那红透了的枫叶有几片飘了下来。
此处的风是清爽的，没有血腥，没有恶臭。
夜晚的阁楼外永远是风清月明，正如白日里的阁楼外，永远是晴光无限。
下意识想到自己推算了些什么……脑中对阁楼的了解还未尽数拖了出去，自己的嘴角便不动声色地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浅浅的，比这晚的月光还浅。
权限人……是他吗？
与权限人有关的信息无法被查询，那些缺少的宿主信息，是他吧？
红枫映衬，枝荣叶茂。
枝叶抬上阳台，那墨衫男子点了烟草丝，铜锅子中燃出点猩红的光，细长的烟杆，被其用好看的指节捏在手里。
那墨衫仿佛是从外头夜色拖出来的，偏头，颊边墨发垂下，见其将烟嘴含在嘴中，目光不知投往何处。
半趴在阳台围栏上，伸出另一只手捻了片枫叶，忽地又揉烂扔下。
少年不说话，因为没有必要。
傅妄也不说话，这恍如无人的样子倒也应景。
“……”
长夜把时间拉长，两相无言，默然不语。
心静了，也死了。
“……你现在像个心如死灰的寡妇。”
傅妄缓缓吐出一口白烟，那团白在夜色中散开，其挑眉讥讽的话语没在陌尘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唇角微动，着雪白中衣的少年丢出这一句话。
这话轻飘飘的，却让傅妄笑了。
像是顾忌着什么，他笑得很克制，捧腹，肩膀微颤，夹在两指见的烟杆也带着其余部件一起颤，从喉间溢出的笑不似往日，低沉沙哑了不少。
谁来了不说一句癫公？
傅妄拧了眉，桃花眼中的疑惑毫不掩饰。
“060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工具而已。”
少年眸光低垂，雪白中衣被风吹起一角，像是风在逗其开心。
陌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只眼神一暗，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对个系统有那种想法？疯了？”
傅妄啧啧叹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说这话的时候嘲讽全开，完全没给少年留面子。
若仔细听，还能听出些恨铁不成钢。
“嗯。”一个音节，也不知道包含了多少情绪在其中，庞杂的，被少年哼出时却很轻。
却不是对系统，而是那道影子，有种不合时宜的想法。
那很轻的一声被风卷走，落入傅妄的耳中。
后者嘴角的笑忽地落了回去，目光也从少年的身上移开，他看着远方，层层枫林染，月照，清风，夜是极为漆黑的。
像是化不开的怨。
有胆，还敢承认。
他看不懂这少年。
一夜无眠，两人就在这阳台当二傻子，吹了一晚上风。
谁也没有说话。
“……”
-
副本时间第八天。
王淑芳起了个大早，昨晚楠楠没回房，他们竟睡得那样死，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晚上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又梦到了鬼孩儿。
到前厅的时候，向阳台看去，天蒙蒙亮，洒下一点微光，光尘浮动，枫叶清扬。
那墨衫男子背靠栏杆站着，手肘压在栏杆上，那烟杆就在其手中转着，在看见她时，男子把头偏向一边。
一旁的少年背对着她，微乱的长发与雪白的衣角被晨风吹开，伴随着外头枫叶哗哗的声音。
那一刻……王淑芳晃了神。
这孩子……好像迷路了。
心在流浪，身也无所定居。
少年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指尖微动，而后便转过了身子，眸光淡淡的，眼尾微弯的同时嘴角也缓缓扬起。
那抹薄红浮在白净的脸颊时，少年淡色的唇轻启。
腼腆得一如初见。
“晨安，王姨。”
温和，有礼，却迷茫。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少年的眸子不再清澈，雾蒙蒙的。
王淑芳觉得自己好像再也看不清这少年了。
“早安，陌尘。”
晨间露水打湿少年的衣角，其笑起来时温柔极了……却也很脆弱。
怕风吹散了，怕忽然碎了。
“……”
不见[孩子]，谁也没问，却也猜到了什么。
少年一如既往，在他人目光看来时会腼腆一笑，被李明陆放插科打诨问起时，他也会半开玩笑地回答。
一如平常。
傅妄看在眼里，可不明白。
像个没事人一样。
像个没事人……一样啊。
-
楠楠再次睡过头，醒来时发现躺的床不是自己的，她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然后把被子床铺收拾整齐。
蹑手蹑脚地出门，轻轻合了门，一转头被吓得魂儿都飞了！
“别一惊一乍的，去吃饭。”
傅妄没好气道。
楠楠不知道这两天怎么了，傅妄好像……挺惯着她的？
也是魔怔了……她把这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然后上桌吃饭。
就昨天的事后，楠楠今天就盯着少年了，发现他一直在三楼阳台站着——她赶紧把人拉远。
什么想法自己还不清楚？答应得好听，谁知道会不会反悔？
大人都喜欢反悔，小大人看起来也不是善茬。
“……”
今天好像没有听到系统播报昨晚有哪个玩家被淘汰？
不会被傅妄骂到自闭罢工了吧？
这样想着，楠楠拉着陌尘下楼玩了。
不用兢兢战战地坐在阁楼里像个傻子一样等人淘汰，像李明那样不好吗？
吃好睡好玩好，及时行乐。
楠楠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哦对了，还有日记本。
“陌尘哥哥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少年颔首，朝他笑笑，像是在宽慰。
楠楠忽地就觉得眼睛有点酸，她转手朝楼上跑，至于日记本被她扔到了哪里？
这会渗血的东西被她找了个空房间丢了进去……好像是她昨天在的那间。
“……”
匆匆上楼，匆匆下楼，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怕慢一步人就不见了。
“楠楠，不着急。”
少年上前迎她。
没过多久，其他人也到了阁楼下。
王淑芳感受到那少年的目光落到了他们身上，解释道：“这天气正好，午餐就来外边吃吧……当做野餐。”
李明双手赞成，陆放主动揽了去搬桌子的活儿。
三人忙活着。
少年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容。
傅妄也下了楼，就在楠楠不远处的游廊上。
楠楠早就注意到那墨衫男子了，那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让她以为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反反复复，她也就习惯了，甚至朝其招手：“父亲，过来玩！”
楠楠也就是说说，傅妄那不爱凑热闹闹的性子，有可能会找个地方晒太阳。
就这样想着，然后，果然——
“这就来。”
男子慵懒的声音传来，心情好像很好。
“……”
失算了。
傅妄过来，这里的气氛就更冷了。
甚至有些尴尬。
傅妄或许浑然不觉，陌尘也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楠楠跟他们一起当二傻子。
“……”
最后，楠楠放弃了。
她这个时候真的很想念插科打诨的李明，陆哥哥也行。
时间好像无限漫长，但其实还没过三分钟。
“小矮子，你想听故事吗？”
傅妄一说话，吓得楠楠一个激灵，她下意识点头，然后又摇头。
楠楠本来觉得傅妄转性了，居然还给她讲故事，但一想到他平时干的糟心事……
不敢期待。
傅妄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楠楠：“？？？”你知道什么了？
“傅哥，我也要听。”
单纯的大学生围了过来。
“……”
最后，陌尘去帮忙了，也跟了过去。
-
一群人围在游廊前边宽旷的地方“野餐”。
听李明说傅妄要讲故事，陆放也大着胆起哄。
慌什么，迟早要死在这副本，他还不能听监察使大人讲故事了？
一个故事被娓娓道来。
“之前有个老皇帝，老皇帝有很多儿女，嫡长子聪慧，嫡次子顽劣……对大的严苛，对小的纵容……”
“老皇帝对那嫡次子很好，好到可以为其不顾祖上规矩……”
傅妄讲着故事时嘴角缓缓勾起，一双桃花眸潋滟，端着平日的姿态，好似只是讲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陆放听得后背凉嗖嗖的，陌尘也眸子微动，楠楠再次觉得：傅妄真是狠人。
他是压根没掩饰这讲的是他的生平！
讲到嫡长子当上了皇帝，他依旧捧着自己的弟弟，甚至还夸其功夫好，是保家卫国的料……
李明这个大学生是真没觉得哪里不对，竟然还很捧场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傅妄皱了皱眉，继续道：“后来那半吊子去了军营，可惜半吊子就是半吊子，身边的暗卫死光了也还没醒悟，不过，或许傻人有傻福，后面这半吊子还真混得像回事儿。”
嫡次子功成归来，皇帝赐婚，他推脱不过，奉旨成婚。
大学生李明屏住了呼吸，继续追问：“后来呢？”
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啊。
“后来这傻子恢复了儿时作态，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可唯独不碰娶来的贵女。”
傅妄眸光低垂，抱胸倚在游廊栏杆上，皱眉看着边吃边听的李明。
像是在说：这么难吃的东西也能吃下？
李明完全没有get到点，只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听故事就想吃点什么，一看其他人都没有开动，他不明所以。
“？”
这是干嘛呢都？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锦庙·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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