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张如海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只对儿子说今天暂时不出院，明天再去办手续。他坐立不安的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时不时要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确定自己的手机并没有静音。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脑子里胡思乱想根本停不下来。一会想着如果辰大军的病治好了，儿子的病是不是也有希望了？一会又想万一辰大军气色好只是回光反照呢？一会想着辰大军的侄女能有多大，怎么有法子治好癌症呢？一会又想万一是真的呢？一会想着那个侄女医生是不是就是个骗子，世界上也没有听说谁能治好癌症，她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呢？一会又想医生是不是隐世高人，一出手就一鸣惊人？
他心里想着，人却陀螺似的在病房里转个不停，一会给儿子掖掖被角，一会把杯子水倒掉又倒上新的，一会又盯着床前的机器看上半天……
旁边病床上的阿姨被他晃得眼晕，忍不住出声：“小张啊，你可别转了，把阿姨眼都转晕了。”
张如海尴尬的停下手上的活，干巴巴的应着，又忍不住拿起电话看了又看。
“爸，怎么了？”张梓樟也被爸爸的反常弄得一头雾水：“妈要打电话来啊？”
“啊？噢，不是。”张如海终于坐下来了，他佝偻着腰：“我碰到你大军叔了，辰大军，原来住你隔壁17床的，还记得吧？”
“辰大军啊！他怎么到医院来了？是不是不行了？”阿姨快言快语的问，她在医院住了三四个月了，辰大军她还有些印象的，一家子都是老实巴交的人。
“不是，不是，他好得很。”张如海连连摆手，欲言又止：“我等他电话……”
张梓樟和老阿姨对视一眼，不明白等个电话怎么让张如海这样坐立不安。
辰大军已经做完了胃镜检查，陈远舟去取报告去了，一家人在诊室外焦急的等待着。一向不信佛也不信教的朱静忍不住双手合十对着墙壁拜个不停，也不知道该拜哪方神仙，只是“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念个不停。
陈远舟等不及电梯，一步两三阶的爬上三层，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
陈晓雅快步迎上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检查报告，她不管上面长长的图和文字，快速将目光锁定在检查结论上：……未见异常！
她的手止不住的抖动起来，眼泪模糊了双眼，她又不确定的反复查看报告上的名字，辰大军，辰大军！
她抬起眼，看向眼前笑得跟花一样的弟弟：“快，拿给医生看看。”
“月月姐牛*啊！”陈远舟一边心服口服的夸着辰柒月，一边不停脚的跟着姐姐快步走进诊室。
辰大军猛得站起身来，想喊住他们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是直愣愣的站着。
朱静也转过身来，她也想跟着儿女们进去，可她的腿软得跟面条一样，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们竖起耳朵，只听见大门敞开的诊室里传来医生的零星半语
“……看报告，没有问题……回家补补……误诊了……等我看看病历……奇迹啊……”
一会儿，孩子们笑容满面的走出诊室，陈远舟扬扬手里的报告，大声的告诉面含期待的父母：“没问题，医生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朱静好像一下找回了力气，她快步走过去夺过报告，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其实她大字不识一个，却又好像每个字都能看懂了。
“好，好。”辰大军坐回座椅上，半响抱住头将头埋进臂弯里，哽咽声一会儿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大军，你好了，你好了！”朱静上前抱住辰大军，伏在他背上大声哭泣。孩子们也围在父亲身边小声的哭泣。
导医台的护士探头看了一眼并未上前阻止，在这一层就样的情况看得多了，得知自己得了绝症时日无多，哪个人能忍得住不哭呢？！
周围的病人们也对此司空见惯，有些人感同身受的红了眼眶，有些人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为了不幸的别人也为了不幸的自己。
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喜极而泣。
张如海游魂一样出门买了中饭，等儿子用了些睡下了，他才将剩饭端到自己面前，味同嚼蜡的吃了起来。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张如海猛的站起身来去拿放在病床上的手机，不锈钢碗筷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张梓樟被吓得惊醒过来，一旁的老阿姨也对他怒目相向。
张如海哪管得了这许多，看着手机上备注的名字，他哆嗦着将手机靠近耳朵，问话就在嘴边却什么也问不出。
“老弟啊，我检查结果出来了。”
耳边传来辰大军喜气洋洋的声间，张如海下意识屏住呼吸，将手机更用力的贴在耳朵上，惟恐自己听漏了什么。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老弟，我好了，我侄女给我治好了。”
张如海的手更抖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干巴巴的不住问：“真的吗？真的吗？”
“是真的，我没骗你，检查报告还在我手里拿着呢，你要不信，过来看看。我现在在一楼门诊呢。”
“我过去，我现在就过去……”张如海连电话都来不及挂，也不管身上沾的饭菜，踉踉跄跄的就往门外冲，慌乱中肩膀撞上门框也不管。
“小张今天得了失心疯了？”老阿姨小声嘟囔着，却小心的瞥了一眼病床上快瘦成人干的小青年，猜想是不是因为孩子病得治不好，张如海终于疯了。
张梓樟一脸苦涩的躺在床上，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癌细胞扩散了，也知道今天父亲本来是办理出院的，医生说是让他回家休养，不过是让他回家等死罢了。他虽然不能看淡生死，却更不忍心看到父母为自己痛苦，只能装作对自己的病情毫不知情。
他也常常在半夜偷偷在被窝里流泪，他想向老天呐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得病的人是我！我还年轻，我还想活！
张如海一路奔到辰大军面前，他哆嗦着，不敢去接辰大军递到眼前的报告。
“张老弟，你看这儿。”辰大军将报告递到他眼前，指着最后那几个字：“未见异常！”
张如海来回看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短短几行字却决定着人的生死。他扑腾一声跪在辰大军面前，紧紧抱着他的腿：“辰大哥，求求你，你告诉我医生在哪里？让他救救我儿子，让他救救樟樟，他还那么年轻，他不能死！辰大哥，求求你，求求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求你救救我儿子……”
辰大军忙去扶疯一样磕头的张如海，咚咚的声音像是砸在他的心头，让他有些站立不稳。孩子们也上前帮忙，连拉带扯终于把张如海拉了起来。
“你别急，你别急！我给你打电话，我给你打电话。”辰大军看着张如海沾着泥土的发青的额头，连忙拿出电话打给辰柒月。
张如海半靠在辰远舟身上，强忍着泪水看辰大军拨通电话，听他低声与那头沟通着。
“医生要看看孩子的检查报告。”
“有，有，我手机里有。”张如海站直起身子，抖着手翻看手机，把几十张检查报告一股脑的发给辰大军。
他不错眼的看着辰大军把图片转发出去，盯着他的手机半分不敢放松。
“叮--”
辰大军将手机凑到张如海的耳边，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这个问题不大……”
张如海只听这半句，整个人虚脱一样摊坐在地上，耳朵却还紧紧抓住那个轻脆的声音：“……治疗费用比较高，一百万两个月就能治好，不过他得自己租房子住。如果对费用没有什么异议，就让他们抓紧过来，我看病人的情况不太好。”
张如海愣愣的听完，又点开语音听了一遍，身体好像生出无穷的力气，他快速站起身来，给辰大军深深鞠了一躬：“麻烦大哥跟医生说一下，费用完全没有问题，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明天就带孩子过去。”
“好，好，你快去吧。我回去就给你寻个合适的房子。”
张如海激动的一头冲进楼梯间，他第一时间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小梅，儿子有救了，儿子有救了……你把定期那一百万提出来，别管利息不利息的了，要快，明天就要……找到医生救命了，真的，咱儿子有救了……不是骗子，我看得真真的……辰大军知道吧，他好啦，我亲眼看到他的检查报告……未见异常……哈哈哈……我高兴，我高兴……呜呜……梅子，咱儿子有救了，我高兴……”
张如海挂掉电话，一口气爬上六楼，他感觉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那是希望，生活的希望让他充满了力量。
他冲进病房，大笑着握着儿子的手，还未说话泪就流了下来，他想大声告诉孩子他找到救命的医生了，他想告诉孩子他现在高兴得恨不能围着医院跑上三圈，他想说孩子咱们好日子来了，他想说……
最后最后，他只是哽咽着跟儿子说：“儿子，你能活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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