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相间的鞭子倏然缠住飞扑过来的鼠妖。
鼠妖的动作顿住。
灵活的鞭身缠绕住了鼠妖粗壮的脖子。
“吱——！”
被束缚住的鼠妖发出凄厉的啸叫声。
根根竖起的毛发如钢铁般竖起，它们猛烈地朝着那鞭身刺去、割去，但是毫无作用。
看起来柔软细绵的鞭子却坚韧无比。
红粉的鞭子收紧，勒入皮肉，下一瞬，鼠头落地。
通红的豆子眼依旧圆瞪着，但那阴邪奸佞的气息已经从中消失殆尽。
一张黄符落在失去头首的鼠尸上，鼠尸碎裂坍塌变为灰烬，一颗拇指大小的黑褐色珠子“叮当”落在地面之上。
红粉鞭子轻巧地将珠子卷了起来，送进一个黑木盒子当中。
这珠子是妖怪的妖力结晶。
只要结晶不毁，被杀死的妖怪都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一般的猎妖师无法将妖力结晶直接毁坏。
在斩妖之后，猎妖师会将妖力结晶暂存在隔绝妖力气息的道具之中，等待回到猎妖坊，进行统一销毁。
李信“啪嗒”合上盒子，身着一身彩衣，持着鞭子朝着屋中翻腾的蛇妖走去。
蛇妖被箭矢钉死在地板之上，它奋力地翻腾、嘶叫，可却依旧无济于事。
那泛着银光的箭头似乎不仅只是锋利，还带着某种削弱妖怪的力量。
“唔？”李信侧头看了看，“好像是猎妖坊的东西？”
红粉的鞭子直射而出，穿透蛇的七寸。
“嘶——！”
在最后的嘶声之后，长长的蛇身绷直，接着瞬间失去气力，瘫软了下去。
鞭子卷着乌黑的小珠子，从蛇身中出来。
又一个黑木盒子打开，将蛇妖的妖力结晶装入了其中。
红莺，跟在李信的身后，扶着墙，有些踉跄地走进了屋子。
屋子中没有银柳的身影。
先前那挡住洞口的躯体，已经不见了。
血从盘曲的铁饰上向下流淌，淌在地板之上，成了一滩静静的血泊。
红莺轻轻地跪在血泊前，手颤抖着去触碰。
白皙的手指沾上鲜艳的红，有几分刺眼，可红莺只感觉到温柔。
透明的泪滴在血色的中央，形成了一圈淡淡的圆。
“咦，这屋子的墙，好像是特质的呢。”轻快的声音在红莺的身后响起。
红莺的动作一顿，她缓缓地收回了手，坐直了身子。
泪意被她吞咽了下去，唯有眼角还带着浅浅的红。
一个反光被红莺的余光注意到。
有一根翠绿的发簪，正静静地躺在朱红的柱子的后面。
银色的簪尾上染上了血红。
啊，是银柳的。
红莺探过身，将那簪子拾了回来，随后微微低头，抬手缓缓地将簪子插入了自己的发髻之中。
那发髻上本有一颗红珊瑚，从左插入的翠玉，和右边的红珊瑚恰成了一对。
仿佛它们本就该在一起。
“咦？这好像是上好的伤药？”李信惊奇的声音在红莺身后响起。
红莺缓缓地站直，转过身，对李信道：“若是公子喜爱，那便收下吧，便当是楼阁上下给予公子的报酬。”
红莺：“还未询问，公子该如何称呼？”
李信挑眉，将手中的小方盒关上，顺手放入了怀中：“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看向红莺：“李信，猎妖师。”
猎妖师？
红莺的眼神中闪过一瞬疑惑，随后轻轻弯膝：“李公子。”
“李公子，”红莺道，“可以麻烦您帮我看看，这楼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活下来了吗？”
“没有了，就你一个。”李信摇头，“在我刚刚进来时就已经探查过了。”
“啊，是这样吗？”红莺轻轻地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李信转正身子朝向红莺，问道，“你可知晓这两只鼠妖和蛇妖为何回来到这里的具体原因？”
红莺：“大概知道吧。”
李信：“如何？”
“是一位姓顾的公子，以前曾经来过这楼阁里。”
“不知道是哪里人，只知道似乎是一个在闫州些许有名的画师。”
“就在三天前，这位顾公子再次来到了楼里。”
“可他却不再是人，变为了一只蜘蛛妖，同时将这两只鼠妖和蛇妖带进了这里。”
“由此，发生了这一切。”
“顾？画师？”李信闻言拧起了眉头。他好像之前听说过相关的信息。
——李信：“茹娘！这次可有收获？”
——茹娘：“收获了一幅画。”
——李信：“谁画的？”
——茹娘：“顾昇。”
茹娘！
李信瞳孔一缩，原本懒洋洋的眼神顿时如刀般看向红莺：“那只蜘蛛妖呢？”
红莺摇头：“我不知道，从鼠妖和蛇妖突然暴起杀人以来，我就再没见过顾公子了。”
李信：“突然暴起杀人？”
红莺：“是的。在它们一开始将鸨母、护院和杂工都杀了之后，我们这些女孩都活了下来。”
“似乎它们原本的计划是用我们去引诱外面更多的人，进到楼阁里……”
红莺：“可不知为何，它们今日突然改了主意，将楼里的人全杀了。”
李信紧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看来是有什么事情突然起了变化。”
“我要去找到它。”
李信转身欲走，走出两步后，脚下的动作又一顿。
他回头，看向静静立在房中的红莺。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李信开口道。
“打算？”红莺浅浅微笑道，“红莺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你恨妖吗？”李信却道。
红莺闻言一怔。
“恨。”她答。
一片带着银绣的彩袖飘落着在红莺眼前。
红莺在怔愣中伸手，接过那细软的布料。
“拿着这个，去找猎妖坊。”李信道。
——
茹娘脚下连踏，借力腾空，在屋檐上飞速地跳跃着。
一阵阵的风从她耳边迅疾地擦过。
——胡桃蜂后：“那只胡桃蜂妖不是我的族群。但我知道它，也知道它所做的那件事。”
——胡桃蜂后：“我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但是我知道它当年之所以会去万家，是因为万家出现了一块含有奇特力量的妖力异宝。”
——胡桃蜂后：“最近我感觉到，有一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对我们妖来说非常有吸引力的东西。”
——胡桃蜂后：“我相信只要那只胡桃妖蜂没死，它一定会去到那个地方。”
一只爪子上挂着鲜血和肉碎的鸟妖，出现在茹娘的视线中。
鸟妖张开腥臭的鸟喙，发出难听的叫声，扇着稀疏的翅膀，远远的，正朝着茹娘飞扑了过来。
茹娘手腕一转，暗光闪过。
黄色的符咒飞扬起来，随着匕首一同，掷向了鸟妖的躯体。
“噶！”
匕首狠狠地插入了鸟妖的胸脯，黄符附上匕首，陈旧的匕首焕然闪过银光。
鸟妖坠落。在坠地之前，变为了一片灰烬。
茹娘伸手一抓，将匕首重新飞入茹娘手中。
她的脚下不停，茹娘凝视着前方，继续向前飞速行进着。
——李信：“那个村被陈阿婆护了那么多年，没有任何妖气沾染。如今怕是会引得不少妖怪去抢夺呢。”
——茹娘：“无妨，待我这次在猎妖坊换到驱妖符，我便会回去重新下上。”
——李信：“你还要回去？茹娘你还真是有够好心。”
——李信：“但……驱妖符只驱外妖，不驱内妖。若是那驱妖符所覆盖的范围内有妖直接冲破了驱妖符，这符可就算是作废了。”
——茹娘：“我知道。我会在下符之前将那附近清理干净的。”
“啊啊啊——！”
“妖怪走开！妖怪走开！”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刺耳的尖叫。
茹娘脚下一顿，随后转换方向，持着匕首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迅速飞奔而去。
眼前是一老一少两个妇人。
老妇人瘫倒在地上。
那年轻一点的，挡在老妇人的前面，手上高高举着一根木棒，一边喊叫，一边奋力地胡乱挥舞着，试图阻止一只猴妖的靠近。
而那猴妖却仿佛是在戏弄她们一般。
它那灵活的躯体四处游走着，轻松地躲过了年轻妇人的胡乱攻击。
它龇着尖牙，口水混着血淋漓着向两人猛然飞扑。
在将年轻妇人吓出尖叫后，它又“叽叽”奸笑着退到了另一个方向。
它伸出腥臭的爪子向两人划去、抓去，将衣服划出各种的破洞；它从路上捡起石头朝两人扔去，甚至还专门扔到令人感到羞耻的地方。
“叽叽叽。”
沾染着腐肉的尾巴猛然朝着年轻妇人的脸上扇了过去。
年轻妇人举着木棒，发出恐惧、崩溃而又无助的尖叫。
她没有注意到，一块木牌正在她的包裹里不断闪烁着，为她抵挡住了那些即便是戏弄，事实上她也根本无法承受住的伤害。
一道锐利的银光划破空气和风，一把匕首从远处飞掷了过来。
“叽？”
猴妖本能地抬手欲挡，但那匕首穿透了它的手臂，准确无误地将匕首刺入了它的心脏。
乌红的血喷涌而出。
猴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随后瘫软倒地，失去生命。
从那匕首刺入之处开始，那失去生命的躯体开始一点一点崩塌为灰烬。
“是你！？”那被救的年轻妇人瞪大眼睛，指着刚刚落地的茹娘惊愕道。
茹娘收回匕首，回头，眼中露出疑惑。
她并不认识这位年轻妇人。
“你走开！”
可紧接着，那位年轻妇人却情绪激动了起来。
她极为愤怒地举起木棒，直直地指着茹娘的面庞。
眼前，不过是两个普通人罢了。
茹娘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只站在原地没有动，眼带疑惑地看着身前的两人。
茹娘感觉到了，自己所制作的护身符的气息。
自己给了她们护身符护她们平安，为何她们还会如此对待自己？
此时，后面那位老妇人，杵着一根用木头临时做的拐杖，在年轻妇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这位老妇人虽衣衫破烂，却面目清正，眼神中透着一种朗朗清气。
她看着茹娘道：“你，不是顾昇的媳妇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侠女（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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