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样，才能把神变成魔？
夜色如墨。
低矮的篱笆外是肆意生长的野草，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兰娘警惕地扫视四周，她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之物，推开眼前的院门。
这是兰娘在一处偏僻之地租下的一户农家小院。
“吱嘎。”
门轴发出了轻微的吱嘎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院子里，将兰娘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之上。
屋子在院门的正前方。
但这道阴影却并没有往前走去，它拐了个弯，走向了院子的一角。
那是地窖的入口。
一块老旧而严密的木板盖在地窖的入口之上。
兰娘弯下腰，挪开木板，露出了通往地下的阶梯。
阴潮的气息从地窖中涌出。
兰娘一手抱着怀中之物，一手扶着湿滑的石壁，缓缓步入了进去。
地窖的盖子，在她身后合上。
地窖下，点着灯火。
微弱的灯光从一盏油灯中散发出来，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地窖不大的底部。
底部中放着桌椅，以及兰娘事先准备好的一些道具。
兰娘脱下斗篷，黄沙与尘土随着布料的堆叠落在地面。
她将怀中紧抱的盒子放到桌面之上。
那盒子外观朴素，由暗色木材制成，边缘雕刻着繁复的纹路。
能够封印魔气。
兰娘深吸一口气，神色肃穆。
她从身旁的小盒中取出一面精致的面罩，轻轻扣在脸上。
那面罩以细密的丝绸制成，边缘嵌着一圈薄薄的银丝，据说能够隔绝魔气。
紧接着，她戴上了一副特制的手套。
这手套外表看似普通，实则内含细微的符文。
这些都是兰娘去到猎妖坊，以及各种黑市里淘的。
几乎花尽了她的所以资产。
终于，兰娘将盒子缓缓打开，幽幽的黑暗气息溢了出来。
那盒子之中，正是被一分为二的胡桃蜂妖的尾针。
漆黑着反射着油灯的光亮。
兰娘转向一旁的工具箱，从中抽出一根镊子。
她用了镊子夹起半根漆黑的尾针，放进一个铜制的碾槽。
仿佛被某种力量腐蚀，那镊子的前端转眼间便变短了一寸。
倒是那碾槽依旧完好无损。
这是兰娘特意寻到的，据说是仙人用过的，专门用来捣药的器具。
自然，能够抵御魔气。
兰娘换了根镊子，依法炮制，将另外一个半根尾针也放进了碾槽之中。
随后她拿起与碾槽配套的碾盘，开始缓缓地转动碾压了起来。
伴随着“嚓嚓”的碾压声，细细的幽黑之气逸散了出来。
面罩之下，兰娘的面色逐渐失去了血色，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幸而，这仙人的用具还算利落。
很快，兰娘将那尾针被完全碾磨成了细腻的粉末。
来不及松口气。
随后兰娘迅速而小心地将这尾针之粉，倒入另一旁早已备好的灰白粉末之中。
那顿时东西“滋滋”冒泡。将那黑色的尾针之粉包裹
这两种粉末接触的瞬间，如同冰块下了油锅。
一阵“滋滋”的激烈响声之后，灰白色的粉末很快化为了液体，流动着将那黑色的尾针之粉紧紧包裹了起来。
仿佛形成了一层薄膜。
此刻，兰娘的肩膀微微放松。
她能感受到周身的空气似乎变得清新了一些，呼吸也不再那么紧绷。
那尾针中的魔气，此时大部分都被遮掩起来了。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步。
稍等片刻，那灰白的液体重新变回了粉末。
兰娘拿出一个模具，将那灰白之粉混杂着尾针粉倒入了那模具当中。
那模具中是细细长长的一根。
将那凹槽填满，兰娘随后将模具的两半合拢。
再从模具的接缝处细细地灌入剩余的粉末，用小勺轻轻拍打，确保模具内的填充物密实无空洞。
再用细绳将模具捆住，用锤子锤，用石头压。
最后兰娘再将那模具打开。
一根细长的长香便这样制成。
将那灰白的粉末用完，兰娘最后得了五根。
兰娘的双手微微颤抖，将这五根长香一一拾起，轻轻放入一个长条木盒中。
她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黑之色。
地窖之外，天空已经隐隐透出了日光。
拿起这装着五根长香的长条木盒，兰娘缓缓走出地窖。
朝着一处村落的集市走去。
——
今日正好是这附近几个村子三十日一次的大集。
祭祀梅姑祠的村民们提着篮子，背着背篓，纷纷朝着集市前去。
村子里原来是有制香人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这份手艺并没有传承下去。
那之后，若是需要长香来祭祀梅姑，那村子里的人便只有专门到镇子上去购买了。
为什么不在集市上买？
因为集市上很少有卖这个东西的。
可今日倒是巧了，这村子的集市上竟有人卖着长香。
“你这长香怎么卖？”一妇人见到连忙问道。
虽说她不是负责采购祭祀之物的，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既然见到了这长香，自然要多问上几句。
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那镇子上一趟，也是蛮麻烦的。
那卖香之人长相看着就奸滑，一见着顾客，立刻甜言蜜语地介绍起来：“客人好眼力，我这长香可是专门请五福之人制作的。”
“若用它来祭祀，一定能保佑后人健康平顺，福佑延绵的！”
“健康平顺？”那妇人闻言心动起来。
她家前些日正好得了个小孙孙，正是整日哭闹娇气的时候，查遍了也没找出究竟哪里惹着他了。
若是去祭祀一下……
这神色一下便露了出来。
“咳。”
妇人回过神来，按捺下自己的表情，故作淡然道：“看起来也就那样嘛。”
“你卖多少钱？”妇人再次问道。
卖香之人嘿嘿笑着：“一根，200文。”
“200文？”
妇人闻言大惊失色：“你抢钱了吧你？就算是在镇子上，也是最多卖100文一根。”
卖香之人立刻哎哟起来：“哎哟客人，我这香可不是那些普通货可比的，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了。”
“若不是家里缺几枚银子，哪里会把它拿出来卖哦。”
妇人不信：“可你这也实在是——”
“怎么回事？”
此时，有那妇人的同村之人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妇人见到来人，连忙解释一番：“大姑婆，他这儿有卖香的。”
“我想着免得过几日又让村长去镇上跑，就来问问。”
“结果你猜这香多少？”
“他竟然卖200文一根！”
妇人依旧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客人我这可不是一般的香。”
那卖香之人严肃着脸说道，“我这可是请五福之人专门制作的。”
“若是用这香来祭祀，定是能将那祖宗神仙哄得服服帖帖的。”
大姑婆没理这卖香之人的信口开河之话。
还什么将祖宗神仙哄得服服贴贴？有这么大本事，还在这卖什么香？
不过……
大姑婆蹲下身，去将那木盒中的长香细细看过。
确实觉得这像比往常村长从镇子中买回来的都要细腻白皙许多。
细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之气。
“这确定是五福之人制作的？”大姑婆抬头看向了卖香之人。
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
若这香真是那五福之人制作的，倒还是有几分意思的。
“确实如此。”那卖香之人点头肯定道。
“行吧，那我便信你一回。”
大姑婆站起身，指着那盒子道：“这五根香我都要了。”
“好勒，”那卖香之人立刻喜笑颜开，将那盒子盖好递给大姑婆，“一共一两银子，客人拿好。”
大姑婆依言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了那卖香人。
“大姑婆！”旁边那妇人见状惊叫起来。
这一两银子，可都够普通一户人家吃半年了啊。
“放心，”大姑婆拿着木盒，回头对那妇人道，“这钱我回去会找村长要回来的。”
“先前梅姑发了怒，村长一家可是遭了大罪。想必他是会愿意花这个钱的。”
“是……这样吗？”那妇人犹豫着想了想，点头，“也是这个道理哈。”
——
“嗯？”
正在山林之中行走的红莺突然停下脚步。
自加入猎妖坊以来，红莺已经在猎妖坊学习过一段时间了，也习得了一些能力。
此时，正在游历锻炼之中。
刚刚那一瞬，红莺感受到了一股古怪的气息。
这气息若隐若现，却似乎绵绵不绝。
红莺眉头一皱，双脚在地面一蹬，借力跃向旁边一棵粗壮的古树。
只见她身姿轻盈，几个起落之间，已攀至树的顶端。
这棵树，是这附近最高的一棵树。
红莺随即将一张符咒拍到自己的身上。
这符咒能够助红莺看到那些不同寻常之物。
这一看，红莺便是吓了一跳。
远远的，一团黑雾正在一处像是庙宇的建筑之上缓缓盘旋。
那黑雾之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让红莺警铃大作，根本不敢近前。
必须马上通知猎妖坊！
红莺迅速从袖中拿出笔纸，速速写上几字。
随后轻轻一点，那纸转眼便变成一只纸鸢。
“去猎妖坊。”红莺对那纸鸢说道。
那纸折的脑袋轻轻点头。
随后纸鸢便顺着风，朝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金姑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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