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托梦

江颂予思集于此,心中百感交集,眼眶泛红,泪水不由控制地夺眶而出,越擦越是泛得汹涌,嘴里没忍住呜咽出声。

石屋内静谧无声,只有江颂予压抑而悲伤的抽泣声在房间里回荡。手中的毡被被他双手攥成一团,肩膀因为情绪起伏而不由地轻微颤抖。

阳光渐渐变得柔和,窗外鸟鸣风起,让人心里逐渐平静下来。或许是因为身心消耗过大,江颂予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伤口的疼痛和药物的作用让他感到阵阵倦意,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呼吸也逐渐绵长而平稳。

整个人逐渐沉入深眠中。

江颂予有意识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朦胧的灰色空间,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被一片片大雾所笼罩,看不清周遭任何轮廓,只能看见他身上垂洒着淡淡光芒,似乎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令人熟悉的温暖和气息。

江颂予思考片刻便确认自己是在梦里。

借着身上的光芒,试图寻找方向,但无果,只能看到大雾绵延至远方,由灰色变成浑浊的黑色。

就在江颂予疑惑之际,霎那间,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团由微弱逐渐变亮的光团,围绕着他左右晃荡,然后朝远方飘去,似乎跟他说,跟着它走。

光团所及之处,大雾逐渐散开,而光团越来越耀眼明亮,如同黑暗中希望的火种,吸引着江颂予不由自主地跟着它走。

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格外熟悉,格外温暖。

不知走了多久,光团突然停了下来,在他面前光芒大作,瞬间笼罩他周围,却并不刺眼,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原本周围净是白茫茫的一片,眨眼间变成了让他惊叹不已的景象。

晴空如洗,一望无际的湛蓝在天际铺陈开来。太阳挂在高处,晒得身上暖融融的,偶有一阵清风微微徐来,带来些许清凉。色彩缤纷的野花正蓬蓬勃勃地生长,遍地盛开,如同一张五彩的地毯,铺满视线所及之处。其间夹杂着厚厚的绒绒的绿色,清风拂过,似一片广袤无际的彩色海洋,层层叠叠的波浪又远及近。不远处,清澈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汇聚一堂,清可见底,色若翡翠,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波光粼粼。

就在他沉浸四周的梦幻光景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再温柔又熟悉不过的声音,瞬间将他拉回神志。

“予儿,乖予。”

江颂予猛地转身,眼眶泛红,泪水几乎是下意识地夺眶而出,哽咽着,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只见老太太站在不远处的凉亭中,身着一袭素雅的青色长衫,衣襟处朵朵红梅,为素净的衣衫平添几分生机。她发白如雪,被一支翠绿的竹簪整齐地盘成发髻。手上撑着一根光滑发亮的木拐,看上去有些年头,面目慈祥地朝着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那凉亭里站着的是他的奶奶,为他以命换命的奶奶。

江颂予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情绪,朝老人飞奔过去,仅几个呼吸,便气喘吁吁地跑向老人面前,终于,在老人面前如同一个迷路的孩童,放声大哭。

老人的离世太过突然,他难以相信前一天还笑眯眯给他做了满桌大餐的奶奶,第二天就安静的睡去,直到他来到这个陌生朝代,他才猜想到或许奶奶是为了救他,才丢了自己性命…

祝由术本就守着天然的均衡与对等,每一份给予,必然会有相应的代价。而这次他能再一次在一个新时代,获得健康的身体与自由的灵魂,全是老人的沉甸甸的爱,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奶奶…您...您还活着太好了…我…我以为再见见不到您了…”江颂予泣不成声,泪水沾湿了面前慈眉善目老人的衣襟。

老太太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哭成泪人的孙子,她记忆中的孙子,从来都是温和的、懂事的,偶有调皮性子只是为了逗她开心罢了,何曾如此悲伤过。

语气里充满着心疼与慈爱,“乖予,坚强些,只要你想,奶奶一直都守护着予儿。”

“我宁愿按照原本的命运走下去,哪怕早夭,也不想让奶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老太太听完,便知道自己的孙子这是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也不奇怪,只是温柔地轻抚江颂予的背,安慰道,“乖予,你是奶奶的孙子,奶奶永远希望你好,我本就是一把老骨头了,活得年头已经够了,离踏进去也没个几年,如今就算是故去也是喜丧。你莫要难过,我这辈子攒了不少功德,如今已在另外一边好好生活…”

江颂予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老人,半响说不出话来。老人的面容在阳光下宛若镀了一层圣光,笑眯眯地看着他,就像从小到大一样。

“奶奶…我每年都会给你烧纸钱,让你再那边过上好日子…”

老人笑着点头,“好好好,我孙子就是好…”

接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绿透亮的玉佩,挂在了江颂予的胸前,忍不住叮嘱道,“奶奶也没什么可留给你的,这一个玉佩你好好保管,从小叮嘱教你的这份手艺,也能让你养活自己了…乖予,你知道有一个健康身体的不易,奶奶没有大的愿望,只希望你能过上自由的人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到你…”

见面前少年固执的盯着她,沉默不语,叹息一声,“奶奶知道你总是想得太多,顾虑太多,你切莫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结,奶奶只有一些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凭你喜好…”

江颂予攥紧胸口的玉佩,感受着它传来的温润触感,郑重地朝面前的老人承诺道,“我知道了奶奶,我会好好生活,全凭我个人喜好…”

老人听见孙子的保证,松了一口气,又笑道,“好,我可是在天上看见的,你莫要辜负这次机会…”

“回去吧予儿,你该走了…好好生活下去,莫要有负担…逢年过节莫要忘记给我送钱…”

“奶奶,孙儿记下了…”江颂予话音未落,只见面前老人离他越来越远,逐渐变得模糊不已,整个人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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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徐徐拂过树梢,阳光随着树叶在风中摇摇晃晃,像无数飘动的金箔,在闪闪烁烁。

席乐川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条条林间小道,脚下的些许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很快,就下了山,朝着村口的方向疾步前行,姜大夫的家就在村口老梧桐旁。

他脚步轻盈,速度极快,不到一刻钟便来到了村口。

老梧桐如同往日一般,挺拔地矗立在村口石碑旁,宛若沧桑的守护神,庇护着这片土地。而一旁的石碑上镌刻着苍劲有力的“溪隐村”三个字,听闻这是多年前因溪隐村出了一个能治百名的老大夫救治了某位大官的性命后,大官特意吩咐县令赏赐的。

春日里的白云,温柔如絮,悠悠远去,梧桐的绿叶垂洒下来,勃勃生机,正在春风里忽闪忽闪地四处飘扬,随风摇曳。清风拂面而过,带来几次沁人心脾的草叶的幽香,神清气爽。梧桐树下,斑驳的光影随着风的吹拂而变换着位置,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个奇妙的图案时而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时而像一朵绽放的鲜花。

村里的婶子们聚在一起围坐在梧桐树下,手里一边熟练的干着手里的活计,或是在熟练地用小锥子纳着鞋底,或是缝个香囊,绣个手帕,嘴里一边话着家常。而孩子们则在一旁嬉戏耍闹,稚嫩的笑声回荡在村口,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这玩意儿虽然小,但若是绣得花样精美,镇上的姑娘们都喜欢,几乎人手一个。村里的婶子们时不时还聚在一起讨论其中的花样,绣的东西攒多了,也能拿去镇上的布店里卖,家里又多了一项进项。

婶子们一边做着手上的动作,嘴里也没停过半分,时不时聊上几句。

一婶子突然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听说了吗?张家的虎子,最近啊,真是邪门得很。”

旁边的婶子们闻言,好奇道,“嘿,怎么回事儿?”

“我也听说了,可把张家的折腾得不清。”

“怎么个邪门法,快赶紧说说。”

“就前两天,大半夜的,张家虎子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绕着他家慢慢悠悠地走着圈儿…结果正被刘老三从镇上忙完回来给撞见了…”

“害,我说啥呢,这不就是小娃子夜里睡不着,起来没事儿干呢吗?”

“我还没说完呢,刘老三也以为虎子睡不着,正要开口叫他,谁想到虎子一见到刘老三就开始放声尖叫,那老张家的、老刘家的,邻里好几户都被这叫声吓醒了,纷纷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谁知道虎子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人就不对头了。他爹娘喊他也是不理人,跟失了魂一样。白天躺在床上就昏昏沉沉的发热,晚上睡着睡着就是突然尖叫着爬起来,跟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跟着他一样。”

“哎哟,这虎子平时就皮得很,让人不省心,莫不是又跑哪里去了沾上了什么邪气的东西?”

“这谁知道呢?找人看过没?”

“害,怎么没看?姜大夫都去了好几趟,硬是没辙,药喝了两天,还是烫得厉害。昨儿个还找隔壁的老神仙看了看,今天倒是好了些,但是好了没一会儿,半夜又开始了,这可把老张家的急死了。”

“连老神仙都看了都没用啊?这可咋办?”

余下婶子闻言皆是叹了口气,老神仙是隔壁村的上了年龄的一个老婆婆,寻日里要是找姜大夫看病喝药没什么用的,多半都会去请她来看上两眼,嘴里念叨几句,喝碗符水,第二天保管就好,神奇得很。眼下要是姜大夫和老神仙都不行,这张家虎子可要麻烦了。

几位婶子们正说着,就见席乐川急匆匆地跑过,嘴里还一边跟她们打着招呼,“婶婶们好啊,我有急事儿,我先去找姜爷爷。”

婶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没得来及说上两句就只能看见席乐川跑远的背影,“川子都长成大娃娃了,以前看他小不点的时候总拿着他爹给他做的小弓,屁颠屁颠地跟着他爹身后,嘴里非要说打山里的大虫,给他娘买胭脂…”

婶子们闻言无不笑出声来,可惜啊…本来好好的一家,最后只落得川子一个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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