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李少强专心致志地拾掇着桌椅板凳、增减每桌的烟酒茶水。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大富豪”做侍应生(诛杀吕祚行后,张啸天将他安排在了身边,但桀骜不驯的他更喜欢这份自由的差事。)——忙完景飞和若兰的订婚宴,他要和柴洪亮等人去医院保护第314团的伤员;伤员痊愈了,他和另外几个被扫地出门的难兄难弟还将护送他们去金陵。

半天紧张的忙碌,偌大的大厅成为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喜庆祥和的气氛飘散至每个角落,并随着门口迎接客人的艾青、景飞和若兰的笑脸蔓延出去。

红布覆盖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了十套餐具、食客用的湿毛巾,以及一些罍觞、茶点。法文标识的红酒,说明它是地道的洋货,间接表明了此间宴会的品质与奢华。

来客中,不乏大淞沪的商贾名流;他们和景家不熟,大多是和申公鹤关系密切的人。道上的一些人,是应了自作主张的张啸天的邀请而来——有美酒肴馔饱腹,还能照顾到张啸天的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穿戴整齐的景传志坐在上首的桌位,张啸天和申公鹤夫妇也在;张啸天坐在景、申二人的中间,左顾右盼地使他们融洽交谈。本来景传志想等在营房收拾“家当”的景腾一起来,但他没个准确的时间,自己是一家之长,只好带上景飞先来招呼客人了。

景颜上午去街上买回十多斤上好的猪排,炖好用木桶盛着,找了一辆黄包车送医院去了;自从知道了高进的下落,她一天至少给他送两次吃的。不仅高进,和他一块儿的伤员也都跟着享福了。景颜说,把东西送到医院即赶往“大富豪”,不会耽误二哥的订婚仪式,景传志听了还是有些失落。现在的他总算知道“女大不中留”是多么的有道理了。好在二儿子找到了媳妇,多少舒缓了他沮丧的心情;当然,这种沮丧是善意的,是一个父亲对爱如珍宝、待字闺中的女儿的不舍。父爱如山,可女儿到了一定的年龄,放手是一定要做的啦!

景腾计划今晚携部队开拔金陵。武器弹药、车马人员等战斗序列好安排,一声令下各部均按部就班地展开;粮食油料等后勤方面的战备保障,他却无心打理。眼看宴席开始的时间快到了,张啸天派来的车也在等,他索□□待了康文玉盯着,自己做起甩手掌柜,溜之大吉了。

坐在行驶的车里,他想到了彩蝶;他不知道她的死因,因为怕揭开家人的伤口于是没问。这个名叫若兰的准弟媳没见过,弟弟没怎么提,艾青倒是对她赞不绝口,说人很善良,跟小妹很合得来,两人经常一起出去玩。一家人了,希望她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能对父亲好一些……

小轿车载着他很快来到了“大富豪”;下车后,他整理了一下西服,迈步朝里走。景飞见大哥来,挥手和他打招呼。景腾挥了下手,看到了旁边的艾青,微笑着点了点头。艾青对他笑了笑。若兰一见景腾,立刻认出了这是她打过的人;她忙问景飞来人是谁?景飞回答,她慌慌张张地藏在了他的身后。目不转睛看着大哥的景飞并未察觉。细心的艾青注意到了,以为若兰是见到“大伯子”害羞,不肯将自己示人。

“有劳夫人了。”景腾笑着说。

“应该的。”艾青说,“去坐吧。”

景腾点了点头。

“大哥,我介绍一下,这是若兰;若兰,这是大哥。”景飞边说,边转身叫若兰。

若兰拽着景飞的衣服,脸靠在他的背上,使劲闭起眼睛,任凭景飞叫,就是不出来。

景腾蹙着眉,不明就里地看着耍杂技的两人;他看了一眼若兰,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正是张啸天第一次约他来“大富豪”遇见的蛮不讲理的女子嘛!他笑了:“别躲了,我知道你是谁了,打我的侠女。”

艾青和景飞惊掉了下巴,没想到若兰竟然打过景腾。景飞诧异地问大哥:“她打过你?”

景腾笑而不语。

景飞将若兰拉到身边,问:“你打过他?”

若兰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笨蛋,才打了两下;”景飞装腔作势地对若兰说,“他从小就欺负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你应该多打几下,替我报仇!”

“呃!”景腾一副诧异的表情。

“这就是所谓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啊!”艾青笑着说。

景腾笑着说:“我想了一路弟媳是谁?原来……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

艾青笑了笑,说:“我带你过去吧,认识一下‘侠女’的家长。”

景腾会意,笑了笑,跟艾青走向了张啸天等人的桌子。张啸天见景腾来,站起身打招呼;艾青对他施了个眼色,走回了门口——若不是她盯着,景飞和若兰不会安安稳稳行待客之礼。

“这位是申氏纱厂的老板申公鹤先生。”张啸天指着申公鹤夫妇对景腾说,“这是他的夫人卓莲枝女士。”

景腾看着他们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位是景腾,景飞的哥哥。”张啸天向申公鹤夫妇介绍道,“**上校,年轻有为啊!”

“啸天兄抬爱了!”景腾笑着说,“久仰申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景腾荣幸之至!”

“景长官客气了。经常听啸天提起你,没想到你这般年轻。英雄出少年。中国有如此儁秀,实乃国家之福,民族之幸!”申公鹤站起来说。

“有道是商场如战场。申老板能在大淞沪白手起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自然有过人之处;若有可能,晚辈倒是想向您请教一些生财之道,将来驱尽倭寇,也好有个养家糊口的营生啊。”景腾微笑着说。

张啸天连吸了两口雪茄,哈哈大笑。

申公鹤笑了笑,说:“景长官过谦了。我敢说,如果你在淞沪的商界纵横捭阖,那我只好跟啸天请教一下卖水果的门道,带着老婆孩子去路边摆摊卖水果了。”

张啸天笑道:“我们一起去,边卖边教你。”

景腾笑了笑,朝父亲点了点头,笑着对卓莲枝说:“阿姨好。”

卓莲枝和景腾客套了几句。

“景腾老弟好比麒麟,淞沪对于你,只是一汪浅池,展不开手脚。”张啸天说,“志存高远的祥瑞,怎会受得了浅池一般的缧绁之囿?狂风暴雨来临之际,必是老弟化龙入天、九天揽月之时。”

景腾笑了笑,说:“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才华。一个人再优秀,没人欣赏,还是一文不值。我自认没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啸天兄如此垂青,实在受宠若惊,又感激涕零!好像‘莫使金樽空对月’这句话;我的理解是,金杯再奢华,没有美酒相伴,也会黯然失色,辜负明月的柔情蜜意。”

“世间先有伯乐,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申公鹤说,“没有伯乐赏识的千里马,只能空有一身好的皮囊,落寞地游荡于茫茫草原、戈壁;看似悠闲,它的内心会不会抱怨命运的不公,埋没了它的才能、碌碌无为而了此一生呢?景长官说得对,每个人都渴望被欣赏,就像管仲和鲍叔牙、伯牙与钟子期之间的欣赏。当一个人处在人生的低潮期,他是渴望遇到可以改变他际遇的贵人的;渴望被欣赏却没人欣赏的人生,注定是黯淡的。”

张啸天笑道:“公鹤兄所言极是。人活着,该有个互相欣赏的人;他们可能不是天天在一块儿,但不论相隔多远、分离多久,再见面依然一如曩昔。”

“当初我和啸天兄交往,是奉了上峰的指令。”景腾真诚地说,“不是景腾目中无人,而是我对如啸天兄一般、欺行霸市的人非常之反感,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接触;后来相处了才知道,啸天兄实为侠义之人,万事皆有道义。生逢乱世,做到此般实属不易!”

张啸天感慨地说:“能得到贤弟的盛赞,愚兄甚慰!以前刚出来闯荡,的确做过见不得光的事,想来惭愧。人生,总有对错;有些错是明知故犯,有些错不得已而为之。我不能回到昨天改正曾经犯下的错,但可以将昨天的错当成戒尺,提醒今后再做某件难事的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小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句搪塞及奉承之意。”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张啸天说,“走,我带你过去认识几个朋友。”

景腾对申公鹤夫妇抱拳道:“叔叔阿姨稍坐,景腾去去就来。”

申公鹤夫妇答应,和景传志聊了起来。

张啸天亲热地搂着景腾的肩膀,游走于一张张桌子、熟悉一张张面孔。座无虚席的大厅,十几张桌子上大多为淞沪有头有脸的人物,景腾除了对雷赟有些印象,其余一概不识。至于张啸天的把兄弟陆逸尘,也是在和父亲的闲聊中只言片语地听过;此时有了张啸天的介绍,彼此都很尊重地打着招呼。当然,今天这样的场合、景家是东道主的宴席,景腾于情于理都该热情洋溢地对待每一位到来的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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