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雨滴意欲穿透睡袋的帆布,渗透进睡袋,却因体积过大,尝试了好久始终未偿所愿;苦思冥想,它决定变作柔弱的流水,伺机而动,从帆布紧密的缝隙钻进。警惕的帆布不给它任何机会,奋力抵挡抵死谩生的流水,纵然流水千变万化,也始终奈何不了执着的帆布;精疲力竭的流水哀叹一声,在帆布上短暂歇息,弯弯曲曲地沿帆布的边角落下。

景腾躺在温暖的睡袋里,抱着姚瑶执意让他带来的鸳衾,嗅着她遗落在上面的胭脂味,婚后无数个情意绵绵的夜浮现在他的脑海——他们互拥着,呢喃细语;爱妻脸和脖子上淡淡的香味使他感觉舒服,像美酒一样令其沉醉。这样的好日子什么时候再见呢?他依稀看见了,独守空房的姚瑶因思念他而默默流泪并祈祷他平安归来的楚楚动人的样子,以及轻拍学儿入眠、思绪却在担心女婿的安危和心疼深陷相思之苦的女儿的愁眉不展的姚晶晶……

雨的降临,使为了迨及果腹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蚊子和蚂蚁暂时变得濡愞,委曲求全地藏身于颓废的树皮和褎然的叶子下,遵时养晦;随着雨水的退却,它们纷纷露出了凶残的秉性,结队而出,寻找新鲜血液吸吮、娇皮嫩肉叮咬。

驱赶着蚊子的士兵不愿却不得不接受一个可怕的事实,即将要面对的敌人不止凶残的日本士兵,还有丑陋的蚊虫、蚂蟥、毒蛇、瘴气和豺狼虎豹……

狭路相逢勇者胜!士兵们为国尽忠的决心不会因艰难险阻靡匜,为了拯救洋坼的山河,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挫败日军占领滇缅公路的企图。

对于一些学生一意孤行的入缅参战的抉择,大多数的家长是持反对意见的;因为战争残酷无情,他们不愿意孩子趟战争的浑水。黄文举的父亲是个例外,他极力赞同儿子投笔从戎——这跟他败光了家业、看清了人情冷暖有很大的关系——富甲一方的黄氏家族到了黄文举祖父那一辈依然很有钱,自从黄父染上了鸦片,家道才日渐败落。散尽了家财,气死了老父之后,黄父靠自己的毅力和醒悟的良知戒掉了鸦片,迫于生计跟鞼匏学起了手艺;他经常对儿子说:人不管身处何种困境,都要保持打不死的血性。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男人活一世,自当顶天立地;如果不轰轰烈烈地闯荡一番,跟天娈有何区别?黄文举信服父亲的话,报名并通过了入伍的考核,和违背家人意愿参军的应曜组成了机枪火力组合。

缅甸的森林面积占国土面积的一半。一定程度上,这迟滞了远征军的行军速度。为防止遭受河口鳄的意外伤害,韦卓异命令同组的十名士兵夜幕降临后走出了齐腰深的藤本植物的包围,爬到树上或在路上休息,白天为躲避日军的侦察兵,再重回茂密的植被费力地行走。

骑着自行车招摇的日军侦察兵自我感觉良好,不时拨动铃铛,发出清脆的铃声;这种在森林中显得别具一格的声音,包含着他们的自负、狂妄和唯我独尊。

第一梯队停下了脚步,柴洪亮警惕地拉动枪栓,不变应万变地举起枪,瞄准前方。杨绎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若不被发现,需煞费苦心地隐藏战马、败兵般躲避,第二梯队的车辆难以伪装”等问题后,决定对突然出现的三个侦察兵斩尽杀绝,无惧杀了他们等于间接向日军暴露了行踪。

柴洪亮和景飞从林子里绕向了侦察兵的身后,切断其退路;李少强爬上树,在树杈上瞄准着侦察兵;黄文举、应曜,以及汪宇杰和李锦龙快速寻找到理想的伏击地点,卧倒,检查枪械;王莽拴好马匹,和杨绎蹲在了四个学生兵的身边。

“战斗前先搞清对手的人数和武器装备,不要盲目开枪;你们的枪械不同,要知道各自该干什么。”杨绎小声地提醒,“不要慌,不要怕,把目标当作靶子,像训练时那样瞄准击发。”

四个学生兵努力克制着紧张的情绪,架枪、瞄准、默算与目标的距离……

“我们携带的弹药有限,大家注意节省。”杨绎说,“这几个敌人老兵三枪即可解决,现在他们是你们的了;你们看着处理吧。记住旅座的话,不留活口。”

一个侦察兵有了风声鹤唳的局促不安感,勒紧车闸让车停下,一只脚蹬着脚踏,一只脚立于地面,保持住自行车的平衡;在他丢弃自行车、拽后背的步枪时,李锦龙和汪宇杰的枪响了,黄文举的机枪也发出了点射的两颗子弹。三个侦察兵应声栽倒,不知死活地躺在了地上。

杨绎和王莽站起,保持战斗姿势走向侦察兵。李锦龙和汪宇杰保持战斗姿势紧跟着。应曜收拾好背包,拔出手枪,和抱着轻机枪的黄文举靠了上去。“不确定敌人是否死亡,万不可大意,要防止诈死的敌人垂死挣扎;靠近敌人时,务必保证枪械的可靠,要在第一时间应对敌人发起的反击,在敌人形成威胁前,干净利落地对其进行一劳永逸的第二次打击,以绝后患。”杨绎话音刚落,一个侦察兵突然抓着枪翻身,朝他们瞄准;王莽纹丝不动地平举驳壳枪,击中了对手的眉心。杨绎用枪指着一个躺着的侦察兵,一只脚牢牢地踩着他的手腕,另一只脚将他的武器踢向一旁,大声地提醒学生兵看清他的动作。应曜看见,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侦察兵一息尚存,凄苦地看着拿枪指着他的人,流出鲜血的嘴巴,吞吞吐吐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应曜猜测,他说的应该是求他们放了他、他的家人在等待他回家一类的话……

“杀了他。”杨绎看出了应曜的善念,冷冷地命令。

应曜的心思都在受伤的侦察兵身上,没有听见杨绎的命令。

因为长官和教官的身份,杨绎有必要让应曜认识到,对敌人仁慈是对自己和战友极度的不负责任;他踢了应曜一脚,说:“没听到我的话吗?上去,对准他的额头补枪。”

“什么?”应曜呆呆地看着杨绎。

“杀了他!”

“他快死了……他还小……我们救救他吧。”应曜近乎哀求道。

“如果此刻躺着的是你、站着的是他,他会放过你吗?”杨绎蹙着额头。

“我不知道……”

杨绎走向前,抓住应曜握枪的手,食指压在他的食指上,攥紧他的手对着侦察兵的前额扣动了扳机。

应曜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侦察兵,叫了一声,颤颤巍巍地跑到一棵树下,扶着树,翻肠倒胃地呕吐。

“你可以重新选择,如果你觉得军人这个职业不适合你。”杨绎不客气地说,“两条路,一是你停下来等旅座,跟他说你要离开;二是整理军姿,继续向前。”

应曜猛吞下两口空气,试图压迫住还想往外涌的食物。空气遇到浓烈的胃酸,立刻难以忍受地想要逃脱;它屏住喘息,认真地观察过四周,从来时通幽的曲径回归了自然。

“赶紧把他们扔进草丛,清理路面。”李少强滑下了树说,“自行车找藤蔓盖起来。”

跑过来的景飞听到了李少强的话,扶起自行车,说:“你们家是地主吗?这么好的代步工具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行,我要骑。”歪歪扭扭地骑了两圈,他注意到了眼睛红了的应曜:“你过来,在我后面扶一下,稳住它对我不太友好的阵脚。”

李少强夺下自行车,不由分说地扔进了树林:“赶快走,老柴等着我们呢。”

景飞瞪着先行一步的李少强,沮丧地说:“我实在不明白,那个谁为什么安排我跟你这个呆瓜一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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