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一半,手机震动。
骆玉看见一旁睡着的安风,连忙将手机静音,确认安风睡得很熟,方将车子停靠路边,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走到外面接电话。
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和对面交代完毕。
不多时,她回到车上,继续按照导航开车。
安风一路睡得酣甜,一路上骆玉除了接个电话,连驶过弯道都很小心。刚刚好开到酒店楼下时,安风睁开朦胧的睡眼,将身上的毯子认认真真地叠成四方块,递给骆玉,
“骆老师,多谢你送我回来,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骆玉也认认真真地双手接过毯子:
“不要紧,这是对我开车技术的肯定。”
“那我就先上楼了,今天多谢你。”
“我送你。”
说着,骆玉跟着安风下了车。
安风想当然地以为骆玉要送她进酒店房间,其实,作为公众人物,她一向都注重**,轻易不会带别人进自己住的地方。即便是朋友,也只有少数两三个极好的朋友去过她的住处,换做平时,她定然会婉拒,然后礼貌走开。
但今晚不同,对象是骆玉,她就本能地觉得可以。
她的大脑甚至已经开始急速运转,迅速临摹起今早离开时房间的画像,垃圾有丢掉吗?梳妆台有没有很乱?脱下的衣服没有扔到地上吧?
可恶!每天都有整理好床铺,偏偏今天走的太急。如果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我拿什么招待她?咖啡或者果汁?还是简单的白开水就好?
如此想着,脚步不停,两人走到酒店的门阶前,这家高级酒店门口是茂密的灌木丛,佐以鲜花和一些盆景,虽是闹市区里造自然景观,但亦有几分自然的气韵。
快到入口楼梯时,骆玉礼貌地停下脚步:“好晚了,不耽误你休息了,晚安。”
忙碌的大脑即刻宕机,反映到脸上却是面不改色:
“好呀,晚安。”
言不由衷。
道过晚安,已经没有理由不分开。
安风正要拾级而上,忽听得一阵呜咽之声,声音尖细,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在深夜里分外清晰。
两人对视,你看我,我看你。
又听了两三声,骆玉确定,应该是只小动物。
循着声音来源,骆玉在灌木丛中仔细寻找,安风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一同寻找。
终于在几簇芍药花后,隐约看到一团小小的毛绒。
拨开花束,一只奶白色的小狗半睁着眼睛趴在草丛里,脸上还沾着草屑,奶呼呼地小肚子一鼓一鼓的。
“好可爱!”安风惊呼道,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小狗,小狗见有人摸它,兴奋地摇尾,伸舌头舔舔安风的手。
安风更是喜欢的紧,一把捞起小狗,顾不得狗爪上的泥土,就抱在怀里贴贴。
“你很中意狗吗?”骆玉笑着问。
“是呀,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小狗,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家有一只小黑狗,特别特别可爱,我叫它小花。”
“小黑狗为什么要叫小花呢?”骆玉含笑问道。
“因为我小时候,总觉得我的人生是黑色的,但小黑狗就像一道光一样,陪我玩,听我说话,有了它,我觉得我的人生也没那么黑色,好像变得五色缤纷,像花一样,所以叫她小花。”
安风不停用手摸着小白狗的头,一会戳戳它的脸,一会摸摸它的下巴。
后来的事,安风没有说。
后来安风的妈妈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需要好多钱治。安风的爸爸说去外地打工筹钱,结果一去不返。终于在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中,她明白了爸爸再也不会回来。
再后来,妈妈的病越发严重了,严重到住了院,小黑狗无人照顾。最后妈妈去世,失踪的爸爸又神奇地出现,卖掉了仅剩的家产,也卖掉了小黑狗。.价格她现在都记得,十块钱。
童年终于又恢复了黑色,她再也没有养过狗。
只有偶尔噩梦,见到被陌生人拽绳子拉走的小黑狗,和爸爸握着十块钱的那只手。
骆玉从她的神态中捕捉到一丝怅惘和落寞,按照常规聊天的走向,或许她应该问一句,小黑后来到哪里去了?但她没有。
分寸感让她缄默,她伸手拨掉小狗脸上的草屑,
“那肯定是老天冥冥之中,又赐给你一只小狗,你看它多可爱。”
“可是再可爱,也不是我的小花了。”
“未必呀,可能是小花转世呢。前世做了一只小黑狗,这世换个颜色做小白狗,所谓体验狗生。”
这话说的荒谬,难为她讲的这么认真。安风这般想着,低头轻轻亲了亲小狗。
“你这么喜欢,不如就养了它。”
这话说到安风的心里去了,不过想到自己的家不在潞城本地,还是有些担心,骆玉看出她心事,拉着她先进了酒店。
哪知刚进酒店,就被前台小姐叫住,
“两位女士你好,请问这只宠物有登记吗?”
安风摇摇头。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酒店有规定,没登记过的宠物不可以带入酒店的。”
“那我现在登记可不可以?”
“可以的女士,登记之后我们会统一将宠物安置到酒店宠物管理中心。”
“就是说,即便现在登记,小狗也不可以带到我房间里去?”
“是的,女士,为了保护其他客人的健康,我们是不允许带毛的宠物入住酒店的。”小姐的双手专业地交叠在身前,彬彬有礼: “另外,登记的时候,要提供宠物的疫苗报告。”
“我还没带它打过疫苗...... ”
“那抱歉了,女士,您的宠物不可以进酒店的。”
安风耷拉着脑袋,不舍地抱着小狗,不肯松手。
小白狗热情地回舔着安风的,一脸纯真。
“不过,您可以把小狗寄养在朋友家里呢。”前台小姐笑眯眯地给出建议。
她在潞城人生地不熟,哪里有朋友呢?
除非...
安风眼睛睁得圆圆的,望住骆玉。
怀里的小白狗眼睛也睁得圆圆的,望住骆玉。
骆玉看着一人一狗两双眼睛,六目相对,不由得柔柔笑出声来,
“好呀,交给我,我替你先养着。”
安风开心地叫出声来,满口道谢。
但想到初到潞城,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人家,安风有些犹豫。
骆玉看穿她的心事,适时地说:“我们那有好多学书法的小孩子,总嚷嚷着店里该布置些玩具,下了课好解闷玩,正好小白狗放我那,可以和小孩子们一起玩,这样小狗也开心,小孩子也开心,是不是?”
安风不自觉地歪了下头,在考虑骆玉这番话的真假。
骆玉乘胜追击:“小安风也开心。”
安风被逗笑了,点了点头,心中满是感激:“骆老师,那就麻烦你了,等小白狗打好疫苗,我就把它带到酒店和我一起住。”
“你忘啦?带到酒店也只能和其他的小动物统一管理,不可以和你一起住呀。”
安风思忖一会儿:“那我就换一家酒店,允许我们小白狗入住的那种。”
说完,又坚定地点点头:“嗯嗯,换一家酒店。”
可是,酒店都是剧组统一安排好的,早晚统一车接车送,换一家酒店应该不太方便吧。另外这家酒店是全潞城安保最好的,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草率了。
骆玉心里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难得安风这么喜欢,不想打断她的兴致:
“好呀,没问题,那今天就先跟我回家吧。”
“好呀,小白狗今天先和骆玉姐姐回家吧。”安风奶声奶气地安抚着小白狗,小心翼翼地把它交给骆玉,又不舍地摸了摸它的耳朵。
小白狗也乖巧地蹭了蹭安风的手。
骆玉满眼笑意地看着安风:“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粘你,我没说错吧,一定是小花转世。”
安风不置可否,笑了笑,当是默认。
想起小白狗寄养在骆玉家里,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人家,再加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了人家的帮助,理应加个联系方式的。
安风恭恭敬敬地把手机递了过去:“骆老师,我可以加个您的微信吗?”
骆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忖了半晌,似有顾虑。
安风看得出,便讲:“不加也可以啦,我要找你就直接去你...”
“不是这个意思。”一阵清风吹散骆玉鬓边的头发,骆玉轻轻别了下。“我这个手机登陆的是工作微信,你把微信号给我,我回家之后用私人手机加你吧。”
安风听话地在备忘录上写下了自己的号码。
留下微信,道过晚安,这次是真的分别了。
安风看着骆玉转身的背影,突然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她没有理由解释这种现象。
但身体比心灵先一步作出反应。
她快走几步上前,拍了下骆玉的肩膀:“我送你上车吧!”
骆玉回头看向她,头发散在鬓旁,有些遮住眼睛,碍于手中的小白狗又不好整理。
安风上前,把碎发归拢在耳后:“我送你上车吧。”
会有些冒昧吗?送来送去的?
抬手摸了摸小白狗的下巴:“顺道再看看我们小白狗。”
上了车,道过别,这次是真的真的要分别。
雷鸟再度驶进夜色之中。
皎白的月光洒在柏油马路上,鬼使神差的,安风掏出手机,拍下了骆玉的车牌号。
安风回到酒店,冲了个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抓起手机,回了几个工作消息然后确认了明天开工的时间。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躺在床上,夜已经很深。
将近凌晨一点钟,正是人们进入梦乡酣睡的好时间,但安风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骆玉下车接电话时的背影,耳边还回荡着半小时前,骆玉在电话中的对话:
“我按照你教我的编了一套说辞…她看起来是没怀疑,嗯,我想应该是相信了吧……”
嗯?所以骆老师为什么不能直接加微信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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