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眼前空无一物黑洞洞的空间，手心的蓝光还在盈盈闪耀，雨泽有一瞬间的恍惚：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只是一束光而已，柳沐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徒留下一个孤单的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举目无亲、莹莹孑立。
“喂，柳沐，你还在吗？”她徒劳地喊了两声，哀叹着朝四处打量。现在，要往哪个方向去呢？
头晕脑胀地转了一个圈，雨泽身不由主朝一边倒去，半途才发现那边是悬空的，她惊叫一声，情急之下运用元磁力支撑了一下，才避免摔下万丈深渊的命运——即使她已经在深渊之下。
雨泽惊出一身冷汗倒令自己清醒了不少。一边庆幸炎浪交给自己变化元磁力的方法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一边后怕强行打起精神来，不敢再掉以轻心。
没想到柳沐带她走的是一条如此狭窄靠近悬崖的羊肠小道，都没提醒她一声，她居然也就抹黑跟他走了那么久。可是他是怎么稳稳地走在这样一条路上丝毫没有战战兢兢的？就像算准了所有路径，不偏不倚毫不犹豫，连转弯、岔路都没有任何停顿，搞得雨泽一直以为是走在平坦大道上。
事到如今，雨泽更加庆幸她手中还有一束光，否则真的无法做到跟柳沐一样在黑暗中行走无碍，也希望柳沐最后说的是真的——元磁光可以引来空魅。即使是空魅，也比她初来乍到更熟悉这个深渊。她要出去，可以跟空魅合作，而不愿意再被柳沐牵着鼻子走。
雨泽打算原路返回，至少不要再沿着柳沐前进的方向。然而，当她仔细回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原路是哪个方向。
她刚才一心想要套柳沐的话，周围又是漆黑一片，根本就没留意到四周的环境，甚至连悬崖和峭壁都没注意。现在她紧紧靠在峭壁一边，暂时无虞，但也不能这样一直贴着。幽冷的风呜咽着穿过，刺入骨髓的寒意仿佛要把她就这样冻在峭壁上。不敢再继续停留，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走。
一个人踯躅前行在未知的荒凉小道上，雨泽难免胡思乱想。深渊就像是始终横亘在她心头的一道疤，是她不愿意想起更不愿意涉足的地方，可却被逼的多次跟深渊纠葛，现在更是身陷其中。对于元磁星来说，深渊也像是长在它身上的一道丑陋疤痕？是天然形成的，还是外力使然？这里都掩藏着些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还是那最悲苦不堪回首的过往？
也不知走了多久，这条羊肠小道还是一样狭窄单调，连周围的景致都没有什么变化，雨泽有点疑心自己不会一直在原地踏步吧？
她特意在峭壁上用元磁力刻了一道记号，先看看它会不会消失，确保这道记号一直老实地待在山壁上，才继续朝前走。走一会儿看一下旁边的峭壁，没有她刚才留下的记号，那是不是说明她确实在前进？
这情景让雨泽有些恍惚，什么时候也发生过这样在黑暗中禹禹独行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的情景？好像是一片想要淹没她的意识海，又仿佛是一座越来越深的坟墓？想起来了，她曾经被关在山榉木的地宫里，那里迷宫一样的地形和黑漆麻乌的环境，跟现在很像。最后是她找到了始祖木，凭借她的鲜血生生穿透了始祖木那粗粝的表皮，才进入圣池而脱困的。
她的血液是有些奇怪的功能，能够穿透始祖树，能够炼制出矿石里的神秘力量，是不是也能够在深渊中有点什么神奇的效果呢？
雨泽举起那只释放光束的左手。炎浪教过她，元磁力可强可软、可尖可钝，刚才她就是把元磁力化为一条坚硬的针扎进峭壁里才拉了自己一把，现在她同样可以把元磁力化为一把尖刀割自己一下。
可是，现在无端端就放自己的血，太奇怪了。然而，这无边的黑暗，让她忍不住想发疯。
不想走了，干脆坐下来。果然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旦坐下，她就想卧倒。卧倒之后，是不是再也起不来了？
空虚、疲劳，难道就是深渊折磨人的方式？不对啊，以前它可不是这样。有深渊风暴、有深渊之力、有想法设法要渗透你的黑暗物质、有费尽心机把你留住的空魅。多可爱、多令人怀念的深渊啊，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所有的过去和未来。
甚至连过去都有些模糊了，未来，更是绝望......
手心的光开始暗淡，自己连呼吸都要被深渊吞噬了吗？就在光微微闪烁着将将要熄灭的那一瞬，雨泽突然惊醒，强撑着站起来，竭力挤出元磁力维持住光束。
不能放弃，只要不放弃......
是不是只要不放弃就还有希望？菱菱开始怀疑，为什么空魅要一直怀抱冲向云霄的希望，是谁告诉它们天空就一定比大海好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分散在各处的空魅，如你我般仿若高高在上处于天域的，如竹家苦苦经营在空域的，更有一直陷在深渊不见天日的，好像都不知道在为了什么挣扎。”银昙长叹，“似乎就只有曾经被嘲笑一直龟缩在无尽海那支，还在继续那慢慢无边的平静岁月。”
菱菱沉默。平静，大概是所有智慧生命永远想要挣脱却又一直渴望回归的东西。
银昙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菱菱：“我打算去深渊。”
“你要去深渊？”菱菱茫然地问，像是很失望，又像是早就有所预料。
“是的。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相荣是我的朋友；雨泽......她的灵鳍是我给她的。”银昙那一贯漠然的脸难得有些怔忪，“谢谢你专程回来告诉我这些，否则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我知道面对这些消息对你也很难。”
“既然知道我难以面对，就应该知道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听我倾诉的人，还有什么好谢的。”菱菱苦笑，“我都不知道告诉你这些，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再说，她也实在没地方可去，炎浪去了慈幼城，翠英林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的地方。所以即使回到天域可能会遭到学士阁的迫害，她还是回来了。
因为事关重大，她需要通知银昙，以免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金钊利用丢了性命；也因为，她实在需要寻求来自跟她同病相怜的人的安慰。“你要重走深渊之泪？你就不怕再沾上深渊之力？你可是唯一已经摆脱了深渊之力的空魅了。”
“既然我能够净化一次，就能够净化第二次。”银昙想得很清楚，“而且我们这样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是时候回头看看了。”
“呵，其实你只是因为有进入深渊的渠道，不想就此浪费吧？”菱菱心中也有挣扎，“也罢。我知道银狼他们想要去深渊，可是又不能把空魅的秘密暴露出去。既然你愿意以身犯险，我也不阻止。只是请要你多保重，尽力就好。”
银昙把菱菱送到空域竹家后就独自来到深渊。他一向是个行动派，只要有一个目标，他总是会达成，武力不行就毅力，权力不行就财力，他觉得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合格的人类，甚至比很多真的人类还要合格——如果人类只是一件不停完成任务的机器的话。
而现在，面对不停翻滚着元磁风暴的元磁深渊，面对空落落突然失去方向的内心，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可能完不成任务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算什么，他怕的是，死也再见不到那个女孩，死也得不到她的原谅。
呵，怕什么呢？银昙唾弃了自己一声，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永恒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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