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起的一瞬，身旁的空位忽然有人落座，淡淡的雪松香萦绕在身边，荀树嘉轻嗅了一下，满鼻温柔香。
种了几十年的大树悠悠的蹿高，树高足足三层楼。
枝丫和绿叶在这漫长的生长过程中，足以让教室内的学生透过玻璃看见它们。
夏日的午后燥热，阳光径直洒在身上
荀树嘉在空调和风扇的哄哄声中，侧脸用余光打量，只来得及瞥见白净的面颊。
大概是没礼貌的视线偷看太久，身旁的人忽然动了。
他抬手窸窸窣窣写起字来，没过多久便向荀树嘉推过来个笔记本，上面赫然写着——“看够了吗？”
荀树嘉一哂，忽然乐了。
于是趁老师低头寻课件的功夫，偏过头去，坦荡的目光落在身旁人的眼睛上。
那双眼未起波澜，平静地回望。
荀树嘉喉头堵塞，酷暑和慌乱的心跳，使他原本想说的话尽数卡在舌尖果断回避了视线，开始听老师讲课。
因着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并未意识到隔壁坐着的人握紧的正在颤抖的手。
我去。
心脏有力地跳动，一点一点加快。
鼻尖仍旧充斥着雪松香，本来胆大包天准备施展的荀树嘉像受了惊的鹌鹑，整个人身上都是拒绝交流的气质。
老师的讲课声变成了嘈杂的嗡嗡作响，荀树嘉几乎能清楚地听到他旁边那位的呼吸声，正伴着自己加速的心跳，起伏，起伏，再起伏。
笔记本被合上挪回去的时候，荀树嘉看到了他封皮上的名字：孟朝。
字写的很好看，有点放飞的趋势，笔迹张扬有力，倒不像他看起来那样…端庄。
孟朝。
荀树嘉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下课铃声敲响之时，孟朝便如一阵风，迅速起身离开教室，好像屁股后追着鬼一样。
“哎…同学…”荀树嘉再一次噎住。
跑那么快属兔子的？
“嘉儿，你去哪儿？宿舍还是公寓，还是去和我打球。”何煜在后门堵住最后才磨磨唧唧出来的荀树嘉，搭上他的肩说。
大二的刚二十的年轻人，有的是精力和躁动的青春。
但显然荀树嘉此刻是没有的，他迫不及待想回公寓去找他的小缅因。
荀树嘉甩开何煜的胳膊，把他往楼梯方向退了一把，道：“快滚，我要找我家海苔呢。”
何煜自称和荀树嘉有着过命的交情。
荀树嘉，那是他舍生取义的好兄弟。
其一是，好兄弟在他过马路差点被疾驰而过的出租车刮到的时候突然大力把他拉回了人行道，为此好兄弟的尾椎连着疼了足足三天。其二呢，好兄弟虽然表面不靠谱，但是是真的有实力的，依靠好兄弟的笔记，何煜的绩点力挽狂澜地从3.2飞升到3.6，其三，他中学每次早恋被停零花钱赶出家门，都是靠好兄弟接济的，好兄弟还会上门替他向爸妈求情，实在感人肺腑。
从此何煜对荀树嘉忠心耿耿，力争和海苔比个高下。
荀树嘉总说海苔是他大儿，那何煜就是他家二狗。
但事实证明，何煜地位确实不如海苔。
公寓门刚打开，海苔就乐颠颠绕在荀树嘉身边，冲他哼哼唧唧撒娇。
“儿子！你先别撒娇，缓缓。”
荀树嘉抱起海苔的同时还用脚勾上门，然后将自己砸在沙发里。
沙发陷进去一个坑，坑里海苔正在被荀姓男子猛吸。
荀树嘉脸埋在猫毛里，闷闷地出声。
“海苔，你爸好像看上个人，那人，长得还挺好看。”
荀树嘉想起和孟朝对视的那几秒，狭长的丹凤眼里曾短暂地揉进去一个他。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荀树嘉上那节大课时总是会试图在旁边留下一个位置，以此期待是否还能闻见那天的雪松香。
大概是时运不济，他身边的位置要么会坐上别的同学，要么会一直空下去。
小荀总觉得孟朝像是来完成副本任务的，要不然怎么会像人间蒸发一样。
……
没课的某个午后，荀树嘉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完午饭，路过一家新花店。
他抬头望招牌，看见花团锦簇中延伸出的艺术字“塞壬”。花店装潢优雅别致。
胡桃木门框挂着花架和风铃，角落延伸出来的白色蔷薇直长到屋顶，壁灯昏黄，之下摆着无数缤纷花朵，显然是刚醒发完没多久。他从未见过这家花店，又惊讶于花店老板的品味，踌躇着踏进去。
荀树嘉有点粗心，因此并未注意到旁边挂着的小牌子写着“歇业中”。
店里只有一个男人，身形瘦长，束着到肩的长发，正弯腰从鲜花桶里托出数十支红玫瑰。
一如荀树嘉初见那天，侧脸轮廓流畅，鼻梁高挺，明眸善睐。
门被推开的时候，银铃发出阵阵脆响。
孟朝随即起身，抬眼看向来人。
午后的阳光从荀树嘉的身后映射，整个人的身躯都包裹在光束中。
孟朝还未缓过神来，荀树嘉就已经走至自己身边。
荀树嘉掩住内心惊喜，平淡地问：“想要束花，有什么推荐吗？”
“送人？还是自己用。”孟朝将玫瑰放在花艺台，然后转身走向鲜花柜。
荀树嘉以往订花都是送上门，几乎没怎么踏入过花店。
因此他对这些都很好奇，他没想到孟朝会在花店打工，也没想到他是真的会花艺。
这一切都让荀树嘉觉得新鲜又有吸引力。
荀树嘉不假思索地说：“送人。”
孟朝拉开鲜花柜的手稍停顿了下，然后继而伸进花柜里。
“火焰百合做主花吧，其他的呢，有要求吗？”
孟朝拿了一支百合示意荀树嘉看看是否合心意。
荀树嘉边笑边点头，随即道：“老师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
“好。”
对一切，以及孟朝这个人都抱有极大兴趣的荀树嘉，饶有兴致地盯着孟朝手里的花，整个人显得十分惬意。
交谈停止的时候，柳栀卿刚好下楼。
她活泼的要命，立马向新进门的客人打了招呼。
然后柳栀卿指了指离操作台较远的沙发，说：“帅哥急吗，不急的话可以坐下来慢慢等。”
荀树嘉摇头，只站在孟朝身边神采奕奕，想要将那双正在修理花叶的手看透。
这双手……真适合画下来。
大概只用了半个小时，花束就成型了。
孟朝起身，想去另一边拿丝带。
但坐得久，起身太猛，气血供不上大脑，顿时眼前一黑，撞在荀树嘉怀里。
“咳…”荀树嘉轻笑。
声音传进孟朝耳朵，他迅速后退一步，“没事吧。”
荀树嘉抚一下胸口，蹙眉看孟朝，“怎么办，送医院吧，再晚一点，内伤都好了。”
孟朝点点头，把花拿给荀树嘉。
“没事就好，花。”
柳栀卿在旁边站着，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啧，莫名觉得像多余的大灯泡。
荀树嘉接过来，转了钱过去。
他问柳栀卿：“你们这儿，可以充值吗？充值可以加店员微信吗？”
“充！想要谁的，随便加！”
柳栀卿手一挥，把二维码都摆在荀树嘉面前。
既然是可以随便加微信，那说明这俩人没在谈恋爱。
荀树嘉一乐，顺势都加了，又向柳栀卿寻了卡片和笔，唰唰唰写下两行字。
花递向孟朝，卡片也顺势被塞在他的衬衫口袋。
荀树嘉有双上挑狐狸眼，典型渣男皮相，谁来勾谁，别人撩他两句，荀树嘉同学能返十句回去。
此时那双狐狸眼勾起，眨巴两下，“拿着吧，换俩微信来，不亏。”
孟朝波澜不惊的面容，有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裂缝。
……是跟谁都可以这么卖弄风流吗。
“哇，小弟弟真有勇气。”柳栀卿在一旁无声赞叹。
荀树嘉本就没打算多留，让孟朝处在尴尬的境地，所以在把花强势塞在孟朝手里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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